朱大常见时候已近四鼓,遂教佛婆取过笔砚来,他又在墙上写了两行大字道:“玄女庙道姑为白莲教中之女妖,性既妖淫,事又秘密,在此将邪说引诱四乡愚民,作死灰复燃之举,实属为害非浅。我等道出是间,尽歼主谋之徒,此后请将玄女庙封闭,以杜塞乡民佞神迷信之途。但望不必多所株连,妄兴大狱,反为良民滋累也剑白。”
玉琴看了,便对朱大常说道:“你倒交代得十足道地,但是这样东西也不必留着了。”
说罢,便将放在桌上的那包书打开,一看原来是两本账簿,上面都写着信教的姓名籍贯。给朱大常、毓麟等同看,且说道:“这两本书是我从风姑娘室中找出来的,那些愚民受了邪说的诱惑,都已入了教了。我想若然被官中得去时,必要株连的,不如把它烧个一干二净。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那些人倘然知道风姑娘等除去了,无人再去引导”自然不散而自散了。”
双刀客朱大常、毓麟齐声赞成。于是,将簿子撕开了,即在烛上点着火。
焚讫,朱大常又对众人说道:“转瞬天色将明,我们要早些赶路,也不必回到客寓里去了,免得惹人动疑。不过我们尚有些行李留在那边,并且房饭钱也没有付,不如待我去走一遭吧。你们在此等候我回来,一清早便离开这里,可好?”
毓麟等都说:“很好,不过要有劳朱师兄了。”
朱大常说了一声:“理当效劳。”
言罢,走出轩去,一耸身上屋去了。
这里大家坐着等候朱大常回来,玉琴便向毓麟、彩凤二人问起秘室中和风姑娘等怎样周旋的情形,二人照实讲了。
彩凤带着笑向毓麟说道:“我与祥姑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但不知你和风姑娘却怎样?我来打破了你们好梦,你心里又怎样?”
毓麟忙分辩道:“凤妹不要说这些话,我不过照着朱大常兄的吩咐,一样和她们敷衍而已。你和祥姑是没有什么道理,难道我和风姑娘却有道理吗?又说什么好梦不好梦,岂非笑话。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还是有意取笑我呢?”
彩风只是笑着不答,玉琴也瞧着毓麟微笑,倒使得毓麟有些儿发了窘了。
梦能却在旁边将各人的兵器收拾好,且代玉琴将真钢剑洗试干净,插入鞘中,口里却嚷着肚子饿。窦氏便吩咐那佛婆和一个香司务,快去厨房里煮一锅粥。
佛婆答应着,便同那香司务走到里面去了,窦氏又叫一个香司务到秘室里端出一张榻来,让姓柯的少年可以睡卧。
他们又等了一歇,看看东方渐渐发白,朱大常已带来行李,从屋上跳下。
于是,窦氏吩咐佛婆等将粥端上,大家便在轩中吃了一顿早餐。彩凤仍旧换了女装,恢复了本来面目。天色已明,急于离庙,众人遂带行李,又对香司务和佛婆小婢等吩咐了几句话。
朱大常又对那姓柯的少年说道:“我的话谅你记得了,我们现在去哩。你以后好好儿保养吧!”
那姓柯的少年从榻上勉强爬起,泥首相谢。
朱大常一挥手,和玉琴、毓麟、梦熊、彩凤、窦氏等一齐举步走到外面来。佛婆在后相送,看门的早开了庙门在一边待候着。
朱大常等走出玄女庙,又对佛婆说道:"你们进去好好待奉那位柯家少年,不得有误。少停这事发觉了,自有人来处置的。”
佛婆答应一声,躲在庙门里张望他们行路。
朱大常等离了玄女庙,急忙赶路,不识途径,一路向乡人打听,虽然耽搁了些时候,觉得此行全得胜利,把玄女庙破除了,风姑娘也杀死了,两重公案一齐清结,很觉爽快。
一路赶到济南,在大明湖坐舟游览,一会到泰安,又上泰山观日出。
毓麟弟兄跟着他们一起游览,增加了不少见闻。
尤其是泰山之游,畅观了不少古迹和奇景,可知读破万卷书果然是好,而行尽万里路更足以畅快胸襟,苏子由称太史公文章有奇气确是不虚了。
隔了几天,方才到得临城。
朱大常对玉琴说道:“好多时候不见神弹子了,我记得前年伴同妹探听飞天蜈蚣的消息,一起南下,在贾家庄遇见了闻天声,很有趣味。以后我虽也到过一遭,他却不在家,只遇见着瞿英和贾芳辰。”
玉琴道:“这一对小儿武艺高强,性情活泼,使人家很欢喜的,现在想已长大不少了。”
他们一边走向九胜桥贾家庄时,一边玉琴将小神童当筵献技的一回事讲给彩凤等听。
又对梦熊说道:“梦熊先生精于射弹的,此番你可以见神弹子的本领何如了。”
梦熊笑道:“他既名神弹子,当然本领比我高强,我这个起码弹子,怎及得上他呢?”
一会儿已到了贾家门前,门上人通报进去,贾三春亲自出迎。
朱大常、玉琴二人和贾三春阔别已久,却见他魁梧奇伟的状貌依然如故,似乎发胖些了,而颔下一撮短须,更觉浓厚。
一见朱大常和玉琴等众人,连忙抱拳作揖道:“女侠等好久不见了,你们奔走风尘,想遭逢了许多奇闻异事,老夫蜇居乡里,局促如辕下驹,很是惭愧。”
又对朱大常说道:“前番听说大驾曾光临舍间,恰我到杭州去,不巧得很,幸恕勿迎之罪!”
朱大常忙说道:“贾老英雄说哪里话来?我等仆仆天涯,也不知忙些什么。所得无几,也是非常惭愧的。”
贾三春又说:“不要客气。”
遂招待他们到了里面景贤堂,分宾主坐定,下人献上香茗,接过他们带来的行李。
朱大常便代窦氏母女、曾家兄弟介绍与贾三春相识。
贾三春听了他们的来历,也很敬重,又问起闻天声来。至于女侠复仇的事,前次已有朱大常告诉了瞿英,贾三春回家的时候瞿英已转告给他了。
朱大常和玉琴二人遂将闻天声助着他们大破天王寺的事略述一遍,且说自从那次分离之后,好久没有见面了,不知他行踪何在,很是惦念。
贾三春又带笑向朱大常和玉琴二人问道:“我有一句冒昧的话要问二位,因为你们俩都是昆仑门下的剑侠,又是志同道合的生死之交,老夫很想吃你们一杯喜酒,不知你们二位有没有订了鸳盟?”
朱大常和玉琴听贾三春问起这事,微笑不答。
毓麟却在旁代着答道:“鸳盟已订,合卺则尚未有日。”
贾三春用手摸着短须,哈哈笑道:“此事愈早愈妙,怎么二位还要迟迟有待呢?”
朱大常遂将云三娘作媒的事告诉一遍,且和玉琴取出白玉琴和秋水剑两件宝物给贾三春看。
贾三春摩挲一番,啧啧称赞道:“好物,好物,这价值连城的东西恰被二位所得,又恰和二位的大名相合,良缘天定,非偶然也。”
仍把来还与二人收藏,又说道:“诸位远道到此,承蒙下访,老夫理该作东道主,请诸位在此多住几天,不嫌简慢,当扫榻以待。”
朱大常也说:“老英雄不要客气。”
这时,天色将晚,贾三春吩咐下人一边去打扫客房,一边知照预备一桌丰盛的筵席,摆在后园飞鸾阁下。
朱大常和玉琴不见瞿英和贾芳辰两个,心中很是奇怪,忍不住向贾三春问道:“令媛近来可好?还有那个小神童瞿英,今在何处,怎么不见呢?”
贾三春被玉琴一问,不由叹口气,说道:“承蒙女侠垂念,感谢之至,但是提起了他们二人,令人气恼。因为他们俩最近在外边闯下了一个大祸,使老夫正在为难之际呢。”
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听了不由一怔,不知道瞿英等闯下了什么祸,静候贾三春把这事告诉出来。
山东民气强悍,匪风嚣张,尤其在兖、曹之间,更是盗匪的渊数。
在那绿林中确有不少艺高胆大的英雄好汉,他们过惯了草莽生活,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好似出押的虎兕,不怕触犯什么法网的。
而那地方的安分良民,因为要防护自己生命财产起见,每个村庄也组织了民团,筑起了碉楼,实行自卫。子弟们也是驰马使剑,好勇斗狠,武士道的风气很。
在那临城附近,有一个天险之区,名唤抱犊崮。
此处地势生得非常峻险,外面人也轻易不得上去,因为那山四壁高峻,无路可通,只有当中绝狭的一条小径,只容一人侧身而上,连一头牛犊也走不上去的。
山上却是平地,良田很多,树木茂盛,相传古人抱犊上山而耕的,故有此名。山上常有盗匪借着这地方盘踞逞雄,附近的人也都不敢上去采樵,视为畏途。
便是官军也很觉进剿不易,只求他们不出来打家劫舍、骚扰城乡,也就不闻不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新近抱犊崮有一伙强悍的盗匪占据着,为首的共有三个头领,大头领姓赵名无畏,别号插翅虎。
他的妻子姓穆名帼英,便是河南卫辉府金刀穆雄的幼妹。他们夫妇都有非常好的本领,赵无畏善使三节连环棍,舞动时水滴泼不进。其妻穆帼英却善使双斧,因此得了一个别号叫做女咬金。二头领姓钱名世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