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答道:“在苏州丰禾驿,四围有小溪环流,无路可通,只有庄前庄后两条小木桥是出入要道。一到晚上庄里木桥吊起,外边人便不能前往了。
庄中房屋广大,走了进去,不认得出来,庄丁们都会使枪弄棍。因此,韩家庄有个别名唤做阎罗庄,谁敢冒险进去?姑娘若是一人进去,也要留神,别中了他们的埋伏。”
玉琴听了他说的话,心中暗暗欢喜,当下变说道:“难得能遇见老伯您,这才知道凶手的下落。那韩家庄虽然利害,究竟不是龙潭虎穴,便是龙潭虎穴,我既有言在先,也要冒险前去一探,试试韩家父子究竟有多大本领!多谢你的指教,我定到韩家庄一走,再会罢。”
说完回身便走。
那老头儿见玉琴去远,也挑起柴担,走回家去了。
玉琴取道向苏州而行,问了几个镇子,才到丰禾驿。
这是个很热闹的乡镇,问起韩家庄,妇孺皆知。有的人说韩家父子独霸一方,和江湖上人暗通声气的。也有人说,那庄主和老太太很是仁慈,每年冬里常要拿出钱来赈恤穷苦小民的。
玉琴也不管他,在日前先到庄前探看一回形势,权且在一个农夫家里借宿。
到得夜半,便轻启窗户,飞身而出,独自到庄上去探听。
不料,韩天雄的母亲铁拐韩妈妈更是利害,徐老头儿却没有交代清楚,险些身入重围,一条性命断送在庄里。
幸运的是双刀客朱大常也来探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这才脱离险地。
不幸的是,臂上中了韩小香的毒药镖、亏得霍元茗藏有灵药把她救愈,这就是以往发生的经过。
当下双刀客朱大常和霍元茗听了玉琴所说的话,心里都是十二分的钦佩。
并且,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同是一明禅师的门下,当然感情上更见融洽。
双刀客朱大常的年纪比玉琴长三岁,玉琴遂称朱大常为师兄,朱大常称玉琴为师妹。
玉琴对双刀客朱大常说道:“我见师兄的刀光是青光,想起师父说的话,所以猜定你是我师父的弟子了。不知师兄何时入在昆仑山学艺,学艺了几年?”
双刀客朱大常笑道:“我也是一个孤儿,起初跟一位保镖的学拳脚,后来棋盘山的响马把我掳去,在山上做他们的书僮。
有幸我的师父帮着近山鸣凤村里的乡勇上山剿灭盗匪,才把我带回山上,教授高深的武艺。
师傅他老人家把一身的刀法尽数传授给我,又教我练气之法。其时我师父的朋友云三娘到碧云寺来拜望师父,见我在侧,她很喜欢,要带我到她的地方去,我师父慨然允诺。便对我说道:‘云三娘是南方的刀仙,本领不在我下,你跟她去学习学习也是很好的。’
那时我年纪还轻,师父吩咐的话自然谨遵无忤,遂跟了那云三娘去。
那云三娘也是一位青年女子,到现在还没上三十岁,丰容盛颜,望之如二十左右的丽人,可谓艳如桃李,凛若冰霜,我跟了她几年,从没见她轻启芙蓉。
她住在南罗浮岭上,几间精舍是她构造下的,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婶母代她照顾一切,还有一个维婢,名唤桂枝,也有很好的本领。
我跟她学习了数年,才独自出外,东奔西走的也不知做什么事,只觉得茫茫尘寰充满罪恶。我辈做江湖游侠的也杀不尽贪官污吏、土豪劣绅。
霍元茗老哥是多年前在临城九胜桥神弹子贾三春家里认识的,去年我生了病,在这里养息了两个月,多蒙他们伉俪厚意照顾,很令我感激不尽。”
霍元茗笑道:“你还说这些话,惭愧!惭愧!”
恰在此时,霍元茗的妻子已把晨饭煮好,请他们同吃。
玉琴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也就吃了一碗,霍元茗的妻子把碗盏收去。
玉琴对朱大常说道:“那铁拐韩妈妈十分利害,韩家父子也不可侮。但是我既为此事而来,终须要谋一个对付的方法,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朱大常道:“我们二人的力量对付韩家父子,按说已经足够了!可是加上一个韩妈妈的铁拐,便是费力。不如请云三娘出来慨助一臂之力,那样铁拐韩妈妈就不足惧了。”
玉琴道:“师兄不是说过云三娘在罗浮山上么?现在祝年华正守候在黄村,怎容我们数千里去请帮手呢?太费时间了。”
朱大常道:“我此来是跟着云三娘一起北上的,她到天津曹家坞去访曹世芳老英雄,要耽搁十数天,此刻还在天津。所以只消我们赶到那里去拜求她,她一定答应的。”
玉琴听了喜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我也要见见这位女刀仙呢。”
朱大常又道:“云三娘的刀术可算绝顶,每早必要练气,能在千里内取人首级。前次她在广西王将军衙门里宴会,谈起刀术,王将军非常敬重。但有一个黄衫少女很不服气,要和她比较。云三娘用一根柳条和那少女宝剑对敌,人们只见一道白光把那少女裹住了,几个转身,少女已被柳条打倒,那少女羞愧而去,可算是知道她的本领了。”
玉琴欲见之心更切,遂催朱大常要立即同往。
朱大常遂和玉琴辞别了霍元茗夫妇,动身到天津去。
两人昼夜赶路,一早来到曹家坞,见曹世芳银髯皓首,衣服质朴,容貌威武,不愧是个老辈英雄。
老英雄知道二人来找云三娘,便道:“你们来得不巧,云三娘已于昨天到沧州去了。”
两人听了一惊。
朱大常道:“那么老前辈可知她的下落?”
曹世芳答道:“这个老朽却不知道,不过她说略有些小事,要在那边逗留二三天,你们还是到沧州去找她罢。”
朱大常没奈何,只得和玉琴别了曹世芳,到沧州去寻云三娘。
玉琴心中很是焦急。
将近沧州时已是夜半,城门已闭。
两人估料不能入城,便在城外想找一个地方歇息,因为他们都有些疲乏了。
这时月色皎洁,田野人静,远远有一座寺院。
二人遂走近去,见寺门紧闭,沉寂得没有一些儿声音。
月光下仰首,见寺上横匾有“宝林禅院”四字,曲折的围墙,重叠的殿阁,像是很宏大的寺院。
门前大槐树下有一块大青石,两人坐下稍息,忽见西边来了一条黑影,飞入院中,声息全无,好似一只蝙蝠。
玉琴好奇心动,便稍稍对朱大常道:“我看方才的黑影当然是夜行客,不知是寺院中人呢,还是寺外人?内中必有很奇怪的。我们何不入内一探,不比坐在这里空猜的强上万倍。”
朱大行听后点点头,两人遂立起身来,先后从围墙上跳到里边。
墙内乃是一个很大的庭心,东西有两株很高大的柏树。
两人蹑足走去,正中是大殿,左首是罗汉堂,都是严闭着窗户,不知那个黑影到哪里去了。
绕过罗汉堂,又是一个院落,有数间禅房,右首第三间房里微有一些灯光。
朱大常正想去偷窥,忽听背后脚步声响。
回头看时,见一个和尚走来,月光下看得分明,那和尚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恶狠狠地手里持着一柄狭长如带的缅刀。
那刀光和月光相映,明闪闪地耀人眼睛。
二人知道来者不善,免不了一场血战,当下也准备着。
那和尚立定脚步,大声叱道:“哪里来的蟊贼,胆敢到此窥探,管叫你们来时有门,去时无路!”
朱大常冷哼了一声,道:“哼!秃驴!休得狂言,少要撒野!今夜,你们的末日到了!”
和尚又狂笑道:“桀桀桀·····我们都不知是谁的末日?”
言罢,举起手中缅刀向剑秋劈头剁下。
朱大常挥动手里的双刀往上一迎,只听呛啷啷一声,火星直冒,原来缅刀也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刀锋相碰,发出响声来,彼此都不能伤。
顿时,但见青光和白光风鸣电逝般上下飞舞,飕飕有声。
玉琴在旁见青光和白光渐战渐大,足见二人工力悉敌,分不出胜负。
正想上前协助,却见那亮灯光的屋子里“呀~”的一声开了窗,又跳出一个胖和尚来,左臂已没有了,只有一条右臂舞着一个斗大的铁锤,足有七八十斤重,直奔玉琴而去。
玉琴也舞动宝剑迎住,觉得那胖和尚力大异常,使开铁锤,风声呼呼,有雷霆万钧之势。
这两个和尚确是劲敌,若不是他们都有高深的剑术,早已败了。
战够多时,玉琴的剑光已把那胖和尚围住,那使缅刀的和尚亦被那朱大常的青光压住。
白光一吐,跳出圈子,望后面回廊便跑,胖和尚虚晃一锤跟着退走。
朱大常和玉琴他们二人怎肯轻易放过,随后飞步追上。
转了几个弯,见两个和尚向一个小门里跑进去,二人刚走进小门,忽听轧轧两声,觉得脚底下一空,自己的身子直沉下去,早跌到一个很深的地窑子中。
幸亏二人都有轻功,一个翻身立定,上面早有黑压压的大石盖上,再也不能跃上窑子来。
原来,那沧州宝林禅院是一个很宏大的古刹,住持净真长老曾在公林寺里学得高深的武术,因为自己年老,很想收个徒弟,把他的本领传授下去,物色有年,不得其人。
恰巧附近乡下有个卖饽饽的老胡,妻子早丧,剩有一个儿子,年纪才得十三四岁,名唤胡大宝。天生得一身蛮力,不喜读书,专爱弄武,常代人家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