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驹回到寨里,便请风姑娘上坐。
这时,天色已晚,吩咐堂上点灯燃烛,厨下预备精美筵席,自己和叶霜陪着风姑畅饮,以作洗尘之举。
风姑娘便把自己到关外来的宗旨和企望,向二人讲个大略,坚请二人加入白莲教中,将来共图大事。
风姑娘解释道:“我乃是陕西翼德真人门下的女弟子,同门尚有火姑娘、云真人、雷真人等,在各处传教,秘密进行。教主倪全安在兴平山中,我们不久可以再起了。将来苟能富贵,莫要相忘啊。”
吴驹被风姑娘的美色所迷,当然唯唯诺诺,并无反对之意,十分情愿归依白莲教。
叶霜是个一勇之徒,见吴驹信教,他也自然赞成了。
这夜散席后,吴驹和风姑娘携手而入,自寻于飞之乐。
从此以后,风姑娘便在螺蛳谷中布教,以兵法部伍群盗,要想练成一个基本的劲旅。
吴驹被风姑娘笼络得如一头羊,凡风姑娘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所以表面上虽是吴驹为头领,而实际上的权柄都归风姑娘掌握了。
众人见风姑娘确有非常本领,又有绝大来历,倒也一致服从,翕合无间。
风姑娘在春间又请工匠建筑了数间精舍,布置得十分华丽,夜夜和吴驹荒淫作乐。
有一天,吴驹和风姑娘在谷外相视形势,设置几个陷井和秘密的机关,以防敌人。
远远瞧见有两骑疾驰而来,吴驹一时高兴,回头对风姑娘说道:“你看我去截劫,这两骑也许是肥羊吧。”
说罢,从小卒手里接过双锤,飞也似地奔去,恰和那两骑碰个正着。
双锤一摆,喝声:“休得乱跑,留下过路钱来。”
那两骑马上正坐着两个魁伟少年,一色的蓝缎袍子,面貌也生得仿佛,好似心急赶路一般。忽见对面来了盗匪,一齐把马收住,从腰间拔出佩刀。
第一个领下有一黑痣的少年喝道:“那里来的草寇胆敢拦阻去路,识时务的快快退去,免得你家大爷动手。”
吴驹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们仗着懂一些武艺,竟敢口出大言,想在江湖上闯走么?可闻得闹山虎的威名?我手中的家伙却不肯轻易饶你了。”
说罢,跳过来便是一锤。
二少年各人使动佩刀迎住吴驹,斗在一起。
风姑娘瞧见他们战得热闹,也从背上掣出双股剑,跑来助战。
二少年初和吴驹猛斗,觉得对手方面十分骁勇,锤头猛烈,现见又来一女盗,未免有些心慌。
风姑娘的双剑又如龙飞凤舞一般,二少年那里是他们的敌手。
看着支持不住,要想逃走时,忽听吴驹大喝一声,一锤击中马头,长黑痣的少年随着坐骑俱倒,早有吴驹的部下赶上擒住。
风姑娘也卖个破绽,让那少年一刀砍进,身子一侧,将右手的剑向少年头上劈去,喝声:“着~”
那少年疾忙把头一低,一顶遮尘小帽已随着剑光飞去,头发也削去一层。
少年一个心慌,栽下马来,也被他们擒住。
吴驹带笑对风姑娘说道:“这两个小子武艺倒也不错,不知是何处人氏,且带到寨中问讯一遍再说。”
风姑娘道:“很好。”
于是吴驹吩咐部下将二人押解上山,自己和风姑娘回到寨中。
叶霜迎着,三人一齐在堂上坐定。左右把二少年推上,那两个少年虽是被缚,然皆怒目而视,一些没有屈伏的形景。
吴驹方欲询问,二少年破口大骂。
吴驹勃然动怒,着令左右推去砍掉头,看他们还能够骂么?
左右一声“得令!”,随后推着二少年出去。
那有黑痣的少年还过脸来骂道:“草寇!今日我等死了,他日自有人来代我等报仇雪恨的,你们恶贯满盈的时候,也难逃斧钺之诛。我等死不足错,只可惜了袁彪大哥。”
风姑娘听那少年说出袁彪两字,便吩附左右:“且慢!再把二人推回,我有话要问他们。”
左右见风姑娘作主,自然奉命惟谨,仍将二人押回。
二少年道:“草寇,你们要杀便杀,何必假猩猩作态?”
风姑娘问道:“你方才说的袁彪,可是锦州的摩云金翅袁彪么?”
有黑痣的少年答道:“正是!好草寇,你们也闻得他的大名么?”
风姑娘又道:“你们和袁彪是什么关系?”
二人齐声答道:“袁彪是我等的结义弟兄,你问这些做甚?难道你也和袁大哥相识不成?”
风姑娘听了这话,便带笑向吴驹道:“你可知锦州袁彪是个少年英雄?”
吴驹笑道:“不错,我也听人说起锦州有个摩云金翅袁彪,是个侠义之辈。”
风姑娘便命左右速将二人解去索缚,请到堂上来坐。
那两个少年见风姑娘前倨后恭,忽然以礼相待,不觉好生诧异。
风姑娘遂向二人说道:“你们俩不要奇怪,我和袁彪也有一面之缘。你们方才说什么只可惜了袁彪大哥,袁彪现在何处?你们姓甚名谁?快快说个明白。”
那有黑痣的少年便毫不客气,坐了下来答道:“我们复姓欧阳,乃是弟兄二人,我名仁,他名义。袁彪现在锦州被人陷害,有性命之忧。我们因为想搭救袁彪,路遇此处,不料被你们擒住,要把我们杀掉,满腹怨愤无可发泄,所以说了这句话。”
风姑娘听了欧阳仁说话,面上露出很犹豫的神色来。又向欧阳仁道:“你说袁彪被人家陷害?为的何事?请你对我说个明白。”
于是,欧阳仁遂把袁彪被害的情节详细告诉一遍。
小郎君写到这里,却先要把袁彪的来历叙述一下了。
那袁彪是锦州人氏,明朝大将袁崇焕的后裔。
当初袁崇焕遇害时,崇焕的幼子成仁流落在关外,便在锦州寄居,一脉流传。直到袁彪生时,他的父亲不幸而患咯血之病,不满一年便丢了孤儿寡妇长辞人世了。
幸亏还有些田地房屋遗留,可称小康,不致有冻馁之忧。
袁彪幼时即岐嶷异于常儿,警力甚大,性喜弄武,读书之暇,时时喜欢和里中小儿舞枪弄棒。
恰巧近乡有一家复姓欧阳的人家,弟兄二人和袁彪年龄相仿,便是欧阳仁、欧阳义了。
父亲欧阳怀忠曾任过兴京守备,武艺烂熟,告老家居,遂把平生武艺传授给他儿子。
袁彪和欧阳兄弟在一个私塾里读书,性情十分投合,因此袁彪常到欧阳家中去盘桓。
欧阳怀忠见袁彪是个可造之材,遂也把武艺教他学习。
袁彪早晚习练很勤,所以反较欧阳兄弟进步得快。
欧阳怀忠十分称赞,颇有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慨,常对人掀髯说道:“袁氏之子诚跨灶儿也。”
在袁彪十三岁上的时候,他母亲因为至戚宋氏在奉天八旬大庆,必须往贺,自己年纪老了,怕出外跋涉星霜,儿子渐渐长大也应该让他出去走走,见识见识。
好在那袁彪生得气宇轩昂,相貌英俊,站在人家面前很有体面,使他人也知道袁氏有子。
遂后准备了一份重重的贺礼,打发家人袁福伴送小主人前往奉天祝寿。
袁彪见母亲放他出去,很是快活,换了一身锦衣华服,骑着一头骏马,打扮得如王孙公子一般,带着袁福,拜别母亲,立即上道。
那袁福是袁家的老仆,诚实可靠,奉天也到过数次,所以袁彪的母亲托了他十分放心,想来决不致闹出乱子来的。
谁料他们欣然走至半途,相近七里堡地方,忽然遇见一队胡匪,见袁彪形似贵家公子,遂一齐上前行劫。
袁彪虽懂得一些武艺,可是赤手双拳如何如何同他们对敌得过。
起先胡匪藐视他年小无能,动手擒他时反被他打倒了两个。
后来,大家蜂拥而上,袁彪遂被他们擒住。
袁福吓得手足无措,跪倒地上向胡匪泣求饶了小主人性命。
有一个胡匪大声对袁福说道:“老不死的,滚你妈的蛋,快快回家去,叫你家主人,在一个月之内预备二十万银子,到鸡爪山中来取赎。过了期时,我们便把他剁做一百块喂给虎狼去吃了。”
说罢,拥着袁彪连人带马一齐望北而去。
袁福见胡匪去远只得从地上立起身来,仰天叹了一口气,无可如何,只好带了原来的寿礼急急赶回锦州。
袁彪的母亲见袁福一人回来,却不见她的爱子,又是这样的迅速,寿辰还没有过,为了什么事情呢?十分骇异,急问原由。
袁福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出来,袁彪的母亲又惊又急,不觉昏晕过去,良久方才苏醒,大哭不已。
袁福一时没做理会处,连忙去请了欧阳怀忠过来一同商量。
欧阳父子都是吃了一惊,一时哪里从去凑集这笔巨款?
袁彪的母亲情愿卖田卖地、借债押款,取赎袁彪,又苦无人前去接洽。
袁福挺身愿往,欧阳怀忠慨然应允到各处去张罗巨金,约以十天之期。
袁彪的母亲没奈何也只得如此办法。不料不到十天,匪窟中忽然秘密投来一封书信。
袁彪的母亲接到信时,心中突突地跳个不住,不知儿子是吉是凶?等到拆信一读,不觉心头安慰,眉峰顿舒。
连忙命袁福又去请欧阳怀忠过来,把信给他老人家一阅。
欧阳怀忠看罢说道:“这样也好,老太太放心罢,不必预备巨款去赎,将来令郎自会归家的。”
袁彪的母亲遂一人独居,再不提起赎取儿子的问题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