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袁彪这天被胡匪擒去,解到了鸡爪山匪窟,见过匪首贺虬。
那贺虬也是东省著名的胡匪,精通武艺,别号红毛狮子,善使纯钢飞抓。
说起这飞抓也是江湖上暗器之一,五指开锋,形如人掌,落在身上便会紧紧抓住,深入皮肤,只要用力一拽,敌人即随着颠仆,再也逃不掉的。
索子又用最坚韧的中贯纯钢长丝,虽有利剑也不能把它割断。不过,因为使用时没有金镖和袖箭来得便利,所以用的人不多。
贺虬是自幼练就的这种绝技,百发百中,等到遇见敌人本领高强时,便用诈败之计,发出飞抓去取胜,十有九胜的,远近驰名。
他做了胡匪首领,打家劫舍,很骚扰了不少地方,押寨夫人也有几个,可是从没有生育过,这是贺虬第一憾事。
此番见了劫来的袁彪,年纪虽小而仪表英俊,着实使他心中欢喜。
遂后叱退左右,亲自把袁彪解去索缚,叫他好好坐了,细细询问他的来历。
袁彪见贺虬不象怀有恶意,也就老实奉告。
贺虹知他是明将袁崇焕的后裔,出自名门,更觉得敬爱,便留他在山上,要认袁彪为义子。
袁彪一时不能脱身,只得答应。
但要求贺虬立即写一封信到家中,去安慰他的老母,将来年纪稍长时,许他回家去一趟。贺虬许可,照他说话行事。
所以,袁彪的母亲接到他儿子的信,于无可奈何之中,略略安慰了几分,只要儿子在外平安,没遭盗匪毒手,自然将来有回来的日子。
从此袁彪拜了贺虬为义父,在匪窟中度那少年光阴。
贺虬又把武艺悉心教导,且教他练习那飞抓。
袁彪左右无事,天天用心练习。,年之后果然练就一身很好的武艺,能跳数丈高墙,登山如履平地,使用飞抓尤其迅捷而准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贺虬见了十二分地快活,但逢胡匪出外行劫时,贺虬教他也出去走走,他总托辞不从或是卧病不出,贺虬也不能勉强他。
因此,同伙中和他并不十分契合,说他无意为匪,胸怀二心。
幸有一次贺虬率众出外时,山上仅留少数人看守,官兵探得细底,即派一队人马入山痛剿,却被袁彪率众用计击退,保得匪窟无恙。
贺虬回来后大加奖赏,对众谈赞不已。
因此,众人也没得话说了。
当袁彪在十八岁的时候,益发长成得俊美的模样,贺虬所有的武艺都传授与他。
他在匪窟已久,心里想念老母,归乡之念萦绕脑海。想要和贺虹商量,让他下山一行,好在贺虬以前允许过的。
万一贺虬不许,自己学得一身武艺,要走便走,也可背了贺虬私自下山的。
主意打定,正要向贺虬去说,不料贺虬以历年荒于酒色,得了痨察之疾,这几天病势沉重,卧病在床。袁彪究竟和他也有数年父子的感情,所以暂缓提起。
那知贺虬一病弥月,日就危殆,一位生龙活虎的草莽英雄竟撒手人寰,一瞑不视。
贺虬既死,照理要推袁彪为领袖,但是袁彪无志于此,大好青年岂肯长此做那剽劫的生涯,决意不干。只尽心办理贺虬的丧事,把贺虬的遗骸用上等棺木殓后择地安葬,遗散后房姬妾,又将藏金分赠众人,劝他们各自归乡,因此徒党星散。
贺虬一死,鸡爪山的一班胡匪也就散伙了,袁彪便收拾行李即日离开鸡爪山回到家乡,拜见老母,觉得他母亲容颜老了许,多益发龙钟。
袁彪的母亲数年倚闾,梦寐不安,一日见爱子归来,老颜生花,又看她的儿子长成得一表人材,如临风玉树一般,更是满怀欢喜,母子二人絮絮地细话过去的景况。
袁彪的母亲闻得胡匪首领已死,袁彪自由归家,愈觉放心。
袁福听了也是喜不自胜,幸得小主平安归里,自己可告无罪了。
袁彪次日又去拜访欧阳兄弟,其时欧阳怀忠已归道山,欧阳兄弟正在丧服之中,然而大家阔别数载,彼此都已长大,自然又有一番畅叙。
邻里见袁彪回来,都来问讯。
袁彪把鸡爪山的事秘而不宣,只是含糊对答,但有几家已约略知道一二的了。
从此,袁彪伴母家居,仍是天天练习武事,预备去考武场。
但他生性任侠仗义,年少气盛,不免在里中做了一二打抱不平的事情,名声渐渐大起来。
人家代他起了一个别号,唤做摩云金翅。
因他能在七层宝塔上跳上跳下,捷如飞鸟,所以有此名称。
有一天,袁彪上午到欧阳兄弟家中去谈天,用了午饭归家。
走到门口,袁福笑嘻嘻地对他说道:“里面到了一女客,要见小主人,老太太正陪着讲话,等候多时,快快进去罢。”
袁彪听了心中不由一楞,自思生平并未亲近妇女,何来女客?
真是奇怪得很,倒要去看看究是何许人呢?
遂即大踏步走向内室而去,耳边已听得很清脆地呖呖莺声了。
袁彪踏进内室,却见他的老母正陪伴着一个穿紫衣的道姑闲话。
一见袁彪回来便道:“彪儿,你回家来得恰好,这位道姑因为仰慕你的大名,特地从关内赶来访你的,等候很久了,你去陪她说话罢。”
此时那道姑早已立起身来,向袁彪行礼。
袁彪一瞧那道姑生得面貌白晰,意态妖娆,眼角眉梢含有荡意,不像个虔诚修道之人,况和自己素不认识,特地前来访我做甚?
遂一摆手请道姑坐了,开口问道:“这位道姑打从那里来的?远道下访有何见教?”
那道姑见袁彪向她盘问,便笑盈盈地答道:“此番是从陕西赶来,因闻袁先生的大名,不惮间关跋涉到此,恳求指教,愿从袁先生学习武艺。还望袁先生不吝指示,万勿见拒。”
说罢又从她身边放着的一个包裹之内,取出四只五十两头的金锭,黄澄澄地耀人眼帘,一齐放在桌上向彪带笑说道:“这是我奉上的一些费仪,千乞袁先生不嫌菲薄,即予晒纳,聊表我一点微意的。”
袁彪见了,不由面上勃然变色,喘的一声冷笑,起来忙向道姑摇手道:“这是什么名目啊?我袁彪虽不能一介不取,然而非礼之财不敢无端收受的,请你还是留着自己用罢。我并非设帐收徒之辈,也不是有多大本领的人。古语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自己功夫还未告绝顶,岂敢做人家的师傅呢?至于我的名声,真如萤火之光,那里敢说到名闻四方。大概你听错了人家的说话,问道于盲,使我非常惭愧了。”
说罢,狂笑不已。
那道姑听袁彪侃侃而谈,语气严正。
大有凛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觉面上陡然起了两朵红云。
正想重行启齿,却不料袁彪早已立起身来,拂袖向外而去,倒弄得那道姑难以下场。
袁彪的母亲见此情形,很觉抱歉,便对道姑说道:“请你不要见怪,我这儿子脾气十分怪僻,只要不合他的胸怀,便顾不得得罪人家的。有累你空走一趟了,非常过意不去。”
那道姑也冷笑一声道:“袁先生的性子真令人家难受的,倒有烦老太太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今去也。”
说罢将桌上的金锭徐徐纳入包裹之中,又将一只金锭双手奉给袁彪的母亲,说道:“这一些是我孝敬老太太的。”
袁彪的母亲双手连摇说道:“啊呀呀~~这是不敢当的,我那里好受你的金子呢?并且若被我儿知道,也要说我贪财了。”
道姑见袁母不肯受,暗想我的金锭都是好好的赤金,又不是铅的,何必硬强送人家呢。
遂一声不响地一起放入包里,便向袁母告辞。
袁母又道歉数语,送到门口,看那道姑快怏地望东而去,背上黄皮鞘中,隐隐却插着一对双股剑呢。
原来那道姑便是白莲教中的风姑娘了,她先到关外,想结识一豪杰,闻得锦州摩云金翅袁彪的名气,又闻袁彪是个少年英豪,所以特地有心前来勾合。
想先把黄金为饵,假意拜师习艺,然后再牺性色相和他周旋。不怕袁彪不会入彀中,不但自己可得一如意的美郎君,且为教中添一人材。打算未尝不佳,无奈袁彪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不贪色,二不拜金。见风姑娘来得突,想来别有作用,所以毅然拒绝,不假词色,真所谓鱼儿不上钩,凭你安排香饵也是枉费心计。风姑娘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便到螺蛳谷降服了闹山虎吴驹,别取途径。但是她的一颗心对于袁彪依旧有些恋恋不舍呢。
袁彪等到风姑娘走后,便仍走到内室去对他母亲说道:“三姑六婆,淫盗之媒,母亲以后再不要招待这种人到屋子里来。”
袁母道:“我见她还很柔和,况且她说闻名而来,一定要见见你,所以我只好待你来了再说。”
袁彪道:“我看那道姑稳稳不是好人,她想把黄金来麻醉我,但我岂易入她的彀?除了得罪她走,没有再妙的方法了。现在白莲教的余孽,听说在四处很是活动,教中很多女流,那道姑大约也是一个党羽,不然她来拜我为师做甚?并且一见面便把黄金来诱动人心,细细一想便可觇知她的隐秘了。大丈夫要建功业,也须堂堂正正,走上光明的途径,岂可自趋岐路,埋没了一身铜筋铁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