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瞧着,回头对朱大常说道:“我离别家乡好久了,幸喜奔走南北,卒获手刃仇人之胸,一泄心头之恨。但是庐墓久虚,故乡难忘,此番归去,也可到我父母墓上一拜,告慰幽灵。”
朱大常听了也不觉怅然说道:“师妹孝思不匮,使我也触动了家园之思。频年奔走天涯,也没有回去一趟啊。”
玉琴点头道:“待我到了荒江,稍住一月半月,然后也陪伴师兄一行何如?”
朱大常答道:“很好。”
玉琴又道:“自从我只身入关,夜探韩家庄,得遇师兄,破灭宝林禅院。又到白牛山诛除飞天蜈蚣,身临几处大敌,自觉剑术还没有臻上乘。要如云三娘和余观海等前辈,然后可以无饿了。所以我想重上昆仑,再向我师学习高深的剑术,庶能登峰造极。”
朱大常道:“师妹太谦虚了,师妹已有很好的本领,又是时时习练不辍,暗中也在进步。试观在白牛山上,师妹和飞天蜈蚣邓百川一场恶战,师妹的剑术舞得出神入化,遂使仇人授首剑下,我在旁边瞧非常佩服呢。”
玉琴笑道:“师兄不要故意说好话啊,飞天蜈蚣的剑法很是不错,不过那时我是怒气填膺,一心复仇,不顾其它的一切,眼里心里手里尽行贯注在他的身上,恨不得立刻把他一剑杀掉,所以到底被我何看一个间隙,把他结果了性命,这恐是我父在天之灵暗中呵护着罢。
至于那个法玄和尚,挟有飞刀,确具高大的本领,难以力胜。因此上被我智取,也是侥幸。此后峨眉派中又少去一个健者了。”
朱大常道:“讲到派别,我本不以为然的。我想我们做江湖侠客的。志在习艺修道,自求至高之域,本来不和人家闹意气斗狠孙的,有什么派不派呢?这都是人们多事代我们起出这种名称罢。
兄弟阅墙,冤冤相报,这是我们最大的缺憾,不过因为我们喜欢管闲事,行侠仗义。
诛恶除奸,难免不和人家结下仇怨了。即如我们近来和峨嵋派意气日深,将来杀机暴发,恐有一天要大大的火并哩。”
说罢叹了一口气,玉琴也低头不语,只听蹄声得得,那坐下的花驴龙驹正自跑得出劲。
在那暮蔼苍茫中,已到了通州,二人便在一个客寓里歇宿。
次日离了通州又向前行,途过枣庄瞧见了怪鸟,才勒住缰绳驻马而观。
遇到于定九,请他们到王翁庄上坐地,这也是喜管闲事所致了。
当时二人和于定九等各道姓名,于定九还没有知道方玉琴便是荒江女侠的闺名,以为他们俩也是有本领的人,和王翁竭诚款待。
玉琴也用话安慰王翁,说包在他们身上,明天必能入山去救得庆官回来。王翁便向他们道谢,请他们进了晚餐。
先把朱大常引到一间客室里安睡,又因玉琴是女子,所以特地请她到他的女儿房中同寝。
于定九也告辞归去,一宿无话。
次日,于定九早走来伺候,愿引导二人入山。
玉琴和朱大常各洗面盥沐已毕,各起身,用了早餐,便要出发。
朱大常和于定九说道:“此番我们前去,不必带同大队猎户,反恐惊动了那金眼雕,使它高飞远题,只消于兄一人作向导足矣。”
于定九欣然答应。
二人自己悬上宝剑,于定九也带了短刀,落着二人走出王家大门。
王翁向他们又是一揖到地,说道:“但愿二位此去可获胜利,救得小孙归来,如天之福。”
二人也向王翁告辞,跟着于定九向狼牙山去。
行至半途,忽听背后有一人紧紧追来,疾声喊道:“慢慢儿走,我要同你们一起去的。”
三人回头看时,见有一个汉子背着弓矢,气喘喘地赶来,跑得满头是汗。向于定九说:“于爷,你伴二人入山去捕雕么?我昨夜听得这个消息,喜出望外,方才跑到王翁家里,想要追随同去,哪里知道你们早已走了,因此我急急追来。请你让我也去走一遭,我吃了那金眼雕的亏,今天却也要瞧瞧它的倒霉了。”
二人见那人有些戆气,也不明白他是何人。
于定九却指着他说道:“章阿慧,你若必要随我们前往,却不许你孟浪行事,你须束手钳口,休要声张。金眼雕飞来时,自有他们二位对付的,用不着你发慈性。”
章阿意忙答应道:“是~是~我今天若再开口,于爷你可割掉我的舌头,若再动手,于爷你可砍落我的肩膀。那金眼雕好生厉害,我再不敢去惹他了,再也不敢了。”
二人见他这种情形,未免好笑。
于定九遂带他同走,且把章阿意以前的趣史,以及如何被雕搜去的经过告诉二人听。
二人听了都是笑不可抑,尤其是玉琴笑得弯倒了展,几乎行不得路。
将近午时,四个人早已走上狼牙山巅,来到那大树之下。
于定九眼快,指着对二人说道:“二位请留神,那金眼雕正在树上。”
玉琴和朱大常跟着瞧去,果见一头硕大无朋金睛长尾的金眼雕,立在树枝上将利喙自理他的毛羽。章阿慈掩在三人背后,双手按着嘴,一声儿也不响。
这时,金眼雕也已窥见有人来了,便倏的展开双翅,向他们飞来,势若电击。于定九不觉退后数步,举刀护住头顶。
朱大常早已拔出惊鲵宝刀,一个箭步迎上去和那金眼雕激战起来。
金眼雕见剑秋跳跃迅速,剑光霍霍,知是劲敌,所以它也十分狡狯,不肯鲁莽,只顾盘旋着,伺隙而进。
朱大常也不敢怠慢,将宝刀使开时,但闻风雨之声,一人一鸟在山顶酣斗。
玉琴笑嘻嘻地握着真刚宝剑在旁观战,她知道朱大常的力量足够对付,不必自己动手,这件事让他去立功劳罢。
朱大常和金眼雕斗了良久,瞧那金眼雕又勇猛又狡诡,不易得手。
心里有些焦躁,暗骂一声:“畜生,难道我岳剑秋枉有本领,不能胜过你么?”
遂后,把剑法一换,等到金眼雕扫下时,奋起神威,忽地一剑刺去。
金眼雕不及躲闪,竟被朱大常击落草际。
朱大常大喜,连忙过去,伸手将金眼雕擒起。见它右翘已伤,兀自圆睁金眼,张开利喙像要啄人一般。玉琴等都走近观看。
朱大常忽然把惊鲵宝刀举起,向金眼雕头上一扬。
剑光耀得金眼雕的一双金眼再不敢睁开来,有些慑伏。
朱大常才又大声对着它说道:“金眼雕你可能顺服于我?永远不叛,我当收养你,不然便一剑把你的性命结果了。”
说也奇怪,那金眼雕听了朱大常的话,好似能知人言的,将头点了几点,朱大常不胜快活。
章阿戆身上束着一根布带,忙向他借来一用,将金眼雕双足缚置在自己的左臂上。此时那金眼雕很驯和的立在朱大常臂上,一些也不动。
章阿意在后瞧着,只是伸出了舌头,惊异不置。
于定九见朱大常这般神勇,将金眼雕收伏,心中不由非常敬服,便要援救庆官了,遂高声喊着庆官的名字,喊了数声,接着便听庆官在树上的啼哭声。
于定九喜道:“尚在树上,大约无碍,须得有人攀援上去。”
一边说,一边擦起衣服正想过去上树。
玉琴早说道:“待我去救他下来。”
说罢一纵身已到半树,又是一跳到得树顶。俯身向雕巢中一看,果见有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孩坐在那里啼泣。
好玉琴施展粉臂轻轻将庆官提起,挟在腰里一个翻身,从树顶跳下地来,如风吹草叶,只有一些轻微的声息。
于定九见了,又是暗暗吃惊,默思这一一对儿章有此种惊人的本领,难得遇见的。
玉琴放下庆官时,庆官一见于定九,便跑到他的身边牵衣而啼。
于定九抱起他来安慰了数语,问他肚子可饿?
庆官啼道:“那大鸟昨天曾衔了许多果子给我吃的,所以还不觉得甚饿。”
于定九甚喜,拍着他的小肩膀道:“我带你回家罢。”
遂同朱大常和玉琴等一齐下山,等到回转枣庄,已近申刻。
众人闻信都来观看。见那金眼雕立在朱大常臂上,一双金眼闪闪着向人瞧看,绝不畏惧,大众非常奇异。
章阿慧便去告诉大众,说朱大常如何收伏那雕,玉琴如何救庆官下树,指手画脚的讲得十分高兴。
大众也听得津津有味,十分高兴,把二人看作天神一般,纷纷传说出去,播为新闻。
王翁早站在门前恭候,向玉琴和朱大常二人连连作揖道谢。
庆官见了祖父,飞也似地奔过来。
王翁握着庆官的手,见他孙儿无恙归家,说不出的欢喜。
一边邀请二人入内宽坐,一边带着庆官到内里去和家人会面。
于定九陪着二人在院子里谈天,不多时王翁走出来又向二人感谢,且吩咐厨下预备丰盛的酒席以饷佳客。
朱大常向王翁要得一条小铁练,系在金眼雕的足上,换去那条布带,然后再系在院子的东隅花盆架子上面。
花盆已由于定九搬开一边,那金眼雕很安闲地立着。
其时门外一片声喧,却有许多乡人一齐如蜂拥般跑来要拜见两位英雄,瞧瞧那头硕大的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