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黑影早已扑了过来,黑暗中玉龙感到对方双掌挟风,直冲自己的肩井、天突二穴而来,当下心中一凛,知道来人认穴打穴功夫不浅。
玉龙抽身疾退几步,剑分左右,一扫一绞,直破奔来的两臂。
不想,对方也是变幻迅捷,自己的剑风才转,对方早已身形陡长,身似轻鸿,拔地而起,让过剑锋,旋即两臂一翻,“泰山压顶”直盖下来。
玉龙心中暗暗敬佩:“这个飞贼武功不浅哇。”
他连忙身子一旋,矫似游龙,让过掌风,趁势腰回臂转,一招“顺风扫月”,剑光如电,直截对方下腰。
那人见玉龙剑法奇诡,变幻多端,心中也暗暗敬服,只是却不再趋避,而是当即一垂手“双袖龙钟”,竟用双袖来夹这青龙剑。
这是玉龙始料不及的,要知道这青龙剑可断玉截铁呀,只怕伤了来人,才欲撤剑,不料竟被对方夹住了。
玉龙惊愕不已,只感觉到对方正在默运玄功,内力真息,如汩汩泉水,顺着剑体直抖到玉龙的身上,刹时臂膀有些酸麻。
虽然,不辨此人的面目,但玉龙依稀辨出对方身影瘦小纤弱,十分单薄,而内力达到如此境界,却有些不可思议。
二人较了一阵内力,玉龙猛一发力,左抽右转,一招“渔人撒网”抖开了对方的双袖,旋即一抖青龙剑一招“上天摘星”,剑锋森森,直刺对方右眼。
那人见势两袖一扬,一扫一拂,竟然荡开了青龙剑,那身法绝妙,姿态婀娜,宛似少女婆娑起舞一般。
玉龙本拟活捉这飞贼,不料对方如此了得,当即捏出一颗棋子,迎风用去,但对方只是不经意地一扬手,那棋子无声无息地被对方袖了去。
玉龙大怒,才欲上步出剑,猛然那人娇叱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法宝。”
袖子一扬,横空一物向玉龙打来。
玉龙听出来器似乎是乾坤圈之类,知道这种东西外刃锋利,不好用手去接,于是长剑一闪,一招“一鸣冲天”,恰好穿了来物。
随之一垂剑,那圈滑落地上,再看那人时,却无踪无影了。
玉龙正自诧异,忽觉脑后风生,心说:“不好!有帮手!”
好一个玉龙,身形一旋,回手一招“腾坐鳌山”,那青龙剑卷着怪风风车一般,直向后绞来。
来人早有准备,一个“鹞子后翻”忽地腾出丈外,玉龙竟绞了个空。
玉龙毫不放松,随即跃步一招“一跃龙门”,手中宝剑曳着一道寒光分心刺去。
那人见来剑疾猛,只得左趋右闪。
不料,玉龙剑风一变“清流穿鱼”,那剑左飘右荡,寻风追影,这一连几招,都是“青龙剑”的精粹,端的出神入化,那人手无兵刃,一时竟被玉龙这连绵凌利的剑法迫得连连后退。
窘迫之际,大声叫起来:“周公子手下留情吧。”
玉龙闻听大惊,辨出是吕黄中的声音,立即收了剑,惊异地问:“是先生吗?”
这时,从那边转过来一个打着吕府灯笼的更夫来。
玉龙借着灯笼地下寻到了那“飞贼”的二件暗器,原来是一颗如意子,一个袖圈,玉龙知道这是内家拳的器什,心中十分地诧异。
那吕黄中故意装出没有看见玉龙手中的那两件暗器,岔开话题说道:“周公子身体尚未康健,还是要自家多多注意些才是。”
玉龙手里拿着那两件暗器,仍在思索着,却没听见吕黄中适才的话。
他怔柯柯地问:“适才那飞贼·····哦,不,适才那人是谁呀?”
吕黄中见躲不过去了,便笑着说道:“公子勿见怪,那是我侄女四娘,一个顽皮的小丫头。”
玉龙听了知道是吕简的妹妹,只是那武功竟如此了得,使人不由佩服之至。
而这个江湖上有名的“小孟尝”,玉龙话才领教过了,武功竟然平平,自此玉龙多少有些轻视之感觉了。
忽一日,玉龙正在静坐,吕黄中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说道:“周公子,我领你去会一位英雄。”
玉龙闻之大喜,他在吕家住了许久,却很少与那“小孟尝”的三山五岳之朋友相见,今日吕黄中这等神情,必定是位盖世英雄了。
于是他起身随着吕先生出门,穿过中堂,走到一间暖房前。
一批棉帘,玉龙发现里面一人已然起身相迎,走近一看,此人身量不高,面庞清瘦,颧骨凹凸,鼻下几颗浅亮的麻子,身穿黄麻道袍,腰束鹅黄色丝辫,头上却戴着顶毡帽,愣柯柯的神气呆板,十分的古怪。
吕先生一旁给二人引荐,二人拢手相揖。
一拱间,那人竟自退了几步,暗中感觉到一股力量推了过来。
原来,这玉龙最初只当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乍一相见,此人如此猥琐呆痴,不由有心暗中发力相试,不料对方竟一点武功也没有,望着对方那惊惶呆痴的神态,玉龙反倒惶愧不安了。
这一切吕黄中一旁看得分明,只是没有当场说破,忙招呼二人安座,早有家人暖了一壶酒上来。
吕黄中给二人各斟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恭敬地对那人说道:“今日得幸包大侠光临,小弟深感荣幸。”
“哪……哪……里,吕……公子……不必过……过谦。”那人有些惶恐。
玉龙一旁见了又是一惊,敢情还是个结巴。
兀自闷头喝干了一杯酒,只把眼瞅着吕黄中,心想;你今日是否在戏弄我?哪里找了个花子,却敬其为大侠。
吕黄中似全没在意玉龙的神情,自顾殷勤地给那人添酒夹菜,嘴里不停地询问着:“昆山师祖近来身体可好?”
“好……好……”
“欧阳师弟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哦不,两次……两次……”
龙一旁冷眼相看,但一听二人谈话的内容,却兀自吃惊不小。
他曾听人说过,昆山师祖乃是崆响派掌门人,这欧阳大约就是其门下高徒欧阳明月了。
只是人传欧阳明月目今在大内当差,故此江湖上都认为这崆峒派是清朝的鹰犬。
莫非,此人与那崆峒派有什么瓜葛?
玉龙正自狐疑,蓦然发现那人执盏的右手小指上有个小结疤,分明是将枝节截掉过的模样。他不由一阵心动,莫非此人是那包六指?
当年在龟峰山义父董寒雨确曾提过崆峒泥有一包六指,武艺出众,古道忠肠。
然而此人的枝指分明已然截掉了,并且适才相试,他一点武功也没有,这等猥琐人物如何会是那江湖闻名的包六指?
这边玉龙只是狐疑重重,那边那人却已七分醉了,吕黄中见状便教家人扶他到自己的寝室去安歇。
那家人扶着醉人出去后,吕黄中对着青灯好一阵发愣,陡地掉转头来对玉龙说道:“你是否认为我在做戏?”
“什么······?”玉龙惊异未定,一点准备也没有。
吕先生见玉龙这等情状,不觉长叹一声:“天下英雄,有谁能尽识?有时对面错过,也难免失之交臂。”
“怎么他……?”玉龙大惑不解。
吕先生问道:“公子可曾听说过那‘包六指’?”
“真是他?可他……”玉龙越发惊异了。
“一点武功也没有,是不是?”
吕黄中逼视着玉龙,旋又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是呀,如今他一点武功也没有了!”
“如今?”玉龙感到了吕先生话中有话。才要追问,那吕先生却正色说道:“对于一个自废武功的人,一见面就以武功相试,这可是江湖上的一大忌讳呀。”
“呵,”玉龙大惊失色:“自废武功?!”
吕黄中见玉龙惊愕失态,终有些不忍,便放缓了语气,轻轻地叹道:“唉~不知者不为罪,公子初下江湖,哪里晓得许多规矩,只是日后独行四处,不要这等好胜逞强,否则必遭凶险。”
玉龙惶愧不安,满脸通红。
吕黄中见状也不便于深贵,为了舒缓气氛,扭开了话题,问道:“公子可曾听说过崆峒派的掌门人吗?”
“是昆山祖师吧?我曾听义父提到过的。”
“你知道这崆峒派的源流吗?”
“这倒不大清楚,还望先生多多赐教。”
吕黄中于是又教家人温了两壶酒,二人灯下促膝而谈。
原来,这昆山师祖当年乃是终南剑客司徒空的门徒。
司徒空一生教授了四个门徒,此外还有三人,一个是当年随李闯王入京的著名将领李岩之妻红娘子,另一个则是牛金星的表妹明珠,再有一个就是“红莲仙子”毕红霞。
四个门徒中昆大山师祖与毕红霞年纪最幼,一向被师傅看管在山中,轻易不许妄出。
一次,二人背着师傅暗中相较武艺,也是少年气盛,当下动了真的,竟打了个平手。
因此,各自暗中发誓,日后下山定当各立门户,再一较高下。
司徒仙逝后,毕红霞上了九华山,自立了门派。
匆匆十年过后,一日山下突然来了一人,口口声声自称要与毕红霞一决雌雄。
这时的毕红霞已是一派之掌门人,早已将少年负气争斗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待发现来者是昆大山师弟时才想了起来。
于是,就想着化干戈为玉帛,邀请师弟上山畅谈。
不料,昆大山一心只要比试,自称十多年来遍游天下,又学得了许多真传,定要与师兄见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