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日已是第二天,你的心里究竟如何?我很可惜你白白死在这里啊。
并且,我也知道昆仑门下都是行侠仗义之人,一向很敬爱的。
姑娘剑术精通,为隐娘、红线之流,当然是巾帼英雄,羞与我辈为伍。
但我程某本来不甘为盗,屈身于此的,倘蒙姑娘垂爱,我们将来别谋良处。”
他遂把自己的出身,以及如何从龙真人习艺,如何奉命下山,受骗到岛上等经过事情,约略告诉一遍。
玉琴听了,方知程远果然不是盗跖一流人物,正好利用他,便把头点了一点道:“既然这样说法,我就……”
说到这里,假作含羞,低下头去。
程远见玉琴已表示允意,心花怒放,便道:“姑娘能够允诺,这是我的大幸了。姑娘被絷已久,我就代你先解了缚吧。”
遂走到玉琴身边,代玉琴松去了手上铁铐。
玉琴想起昨夜的梦景,不由脸上微红。
程远以为她有些娇羞,更觉可爱,把铁铐抛在一边,回头见两女仆正立在门外,带着笑探头张望。
程远便叫道:“你们走远些,我有话和姑娘讲明。”
吓得两女仆倒退不迭,玉琴两手恢复了自由,舒展数下,方觉得爽快,便对程远说道:“我要谢谢你了,昨夜那个怪头陀,我和他曾结下冤仇,所以他前来想要玷污我,其实我是誓死不从的,只因双手被铐,不能抵抗,幸蒙程先生来救了我……”
玉琴没有说完,程远早摇摇手道:“何用道谢?这是义不容坐视的。如姑娘这样可敬可爱的女侠,怎可让那贼秃来蹂躏?我和那贼秃素不合意的。
他名唤法喜,和他的同伴法空一同到此入伙,专做采花的勾当,不知给他奸污了多少妇女。
自从你姑娘被擒来岛后,他就处心积虑地要把你弄到他的掌握之中,都给我们反对,他就想出这恶毒的行为了,不料又被我把那厮驱去。
他对我非常怀恨,所以今晨忽然失踪了。查问之下,方知怪头陀已独自一人背着我们悄悄地离了丽霞品,往他处去了,现在请姑娘放心吧。”
玉琴微微一笑。程远遂请她在窗边坐下,自己探首窗外,见近处并没有人,遂在玉琴旁边坐定。
正要说话,玉琴却向他说道:“程先生,你是崂山龙真人的高足吗?”
程远答道:“正是!我师父是剑仙,他已将上乘的剑术教授我,且赐给我一口百里宝剑,削铁如泥,可惜我未能十分精谙,功夫尚浅,已下山了。”
玉琴点头道:“真是可惜的,你师父正在找寻呢?”
程远一闻这话,不由脸上变色,急急问道:“姑娘,你怎知道我师父在找我呢?”
玉琴笑了一笑遂将龙飞买剑,遇着娄震,演出卖剑盗剑的一回事来,然后遇见龙真人把娄震带回山上去,且谈及程远他走等事,详细告诉程远。
程远便觉得非常惭愧,叹口气说道:“我真是一个罪人,都是高氏兄妹害了我也!我始终自觉没有面目再去拜见我的师父了。”
玉琴见程远说到这里,在他的脸上充满着懊丧之色,遂说道:“君子之过焉,如日月之蚀,只要你能够改过,将来再可以见你的师父。
并且我师一明禅师和龙真人也是朋友,我可恳求他老人家代为缓颊的。
倘然你长此干那盗匪的生涯,不但埋没了你一生,你又永远休想见你师父之面了。
我是真性的话,你听了如何?”
程远把双手掩着脸说道:“本来我在这岛上,非我素愿,一向如芒刺在背,清夜们心,时觉惭愧;现在给姑娘一说,好似疮疤重发,心里苦痛得很,我非得早日离开这岛不可了。”
玉琴见程远已入她的彀中,暗暗欢喜,便说道:“像你这样有根底,有本领,出身书香门第中的人,前途真可有为,你若愿离开这里的话,我心里更快活了,情愿跟你到随便什么地方去的,我总不忘你救助之恩。”
程远就把双手放下,说道:“有姑娘这样慰藉,我好似黑暗中遇见了明灯,我愿意和姑娘一同想法脱离这岛上。
现在我可以去和高蟒说姑娘已答应我了,再要求他不要把你幽禁在这水榭里,由我引导你,便在我前妻高凤房里住下,然后我可以预备船只,背地里瞒了高氏弟兄远走高飞,脱离这个魔窟。照这样办法可好吗?”
玉琴道:“很好,不过你须要依我两个条件。”
程远听了,一怔道:“姑娘有什么条件?”
玉琴道:“我有一口真刚宝剑,是我师父赐我的,数年来常常带在身边,非常心爱,现在你可知此剑落于何人之手?请你要设法代我取回。”
程远道:“这剑被高蟒取去,确是稀世难得的,无怪姑娘不忍舍弃。我见高蟒把这剑挂在他的外房壁上,我常到那里去走的,我可以想法盗回,还有第二个条件呢?”
玉琴道:“我虽然答应了你,可是不情愿草草地在这强盗窝里成婚,须得离开了海岛再定吉期,你赞成不赞成?”
程远道:“如此也好,我们既然决意要离开这岛,当然到别地方去再行结婚。只要姑娘爱我,不负我便了。”
玉琴点了一点头,于是程远快快活活离开这水榭去了。
到了下午,程远又走来对玉琴说道:“我已和高蟒说明,现在把你放出去,你千万要跟着我走,免得危险。”
玉琴道:“自然跟你走啊。”
程远遂带着玉琴走出水榭,坐了划子船,还到那岸边上,一路走到内屋里去。
到得一间精美的室中,程远请她在椅子上坐定,说道:“这是你的房间,自从高凤死后,我只住了数夜,因为一切景物足以触动我的悲伤,所以一直住在外面客室里的,今夜有屈姑娘在此独宿一宵。”
玉琴也不说什么,程远又叫两女仆在此陪伴玉琴,他和玉琴闲谈了一回,便走出去了。
这天夜里,玉琴仍戒备着,不敢多睡,自思现在我双手已得自由,即使有人前来,虽无宝剑,也可抵挡一阵,不致于如那夜的任人欺侮了,但是这一夜却平安无事。
次日,程远陪着高蟒,高虬一同前来和她谈笑,且说大后天要吃喜酒了。
玉琴知道程远在他们面前必然说些谎话,所以佯作娇羞,不说什么。
高蟒拍着程远的肩架道:“这里独有你享艳福,将来不要忘记了我这个大媒。”
高虬也说了几句笑话,然后退出去。黄昏时,玉琴对着灯光坐了等候,因为日间程远曾趁着人少的当儿,走来凑着耳朵告诉她说:“船只早已预备,今夜可以走了。”
所以,她打起精神,期待着。
而不见程远到来,两女仆坐在旁边打瞌睡。
她心中正在嘀咕,闻得室外轻微的脚步声,程远悄悄地走来,先唤醒两女仆,说道:“今夜你们到外边去睡,由我在此陪伴姑娘。”
两女仆答应一声,对着玉琴看了一眼,带着笑说道:“方姑娘,你早些安睡吧,我们去了。”
退到外边,程远就把房门关上。
玉琴又听两女仆走在外边说道:“我们不要做讨厌虫,今夜他们俩可以欢乐一宵。程爷自从凤姑娘死后,长久守着空房,所以他等不及大后天的佳期了。”
带着笑声远远地走去,玉琴听了,虽然难堪,却也只好由他们说笑了。
程远闻女仆早已去远,便低声对玉琴说道:“我已买通得一个姓刘的人,偷得一只帆船在海滩边等候了。
那姓刘的是去年掳来的人,一向勉强在此地,他因我曾救过他的性命,常称我为恩公,他能驾驶船只,现已升为头目。
所以我暗中和他说明了要一同离开这岛,他自然表同情于我,答应我,把他所管的船独自驾着,今夜在海边等候我们出走,这样你好放心了。”
玉琴喜道:“你办得很好,我的宝剑呢?”
程远道:“你的真钢剑已被我取得,放在我的房里,只因我此时不便携来,少停我们出去时,可以给你。
今夜高氏弟兄正在里面畅饮不已,我推托头痛,先退出来,大约他们必要喝醉了。我们出走,决没有人拦阻的。”
于是二人静坐着,等到外面人声已静,将近三更时,开了窗,轻轻跳到屋面上,程远在先,玉琴在后,越过了两重屋脊,程远回头对玉琴说道:“下面正是我住的客室,你且在此等一回,我去去就来。”
说罢,跳将下去,不多时跃上屋面,手里捧着一柄宝剑,双手递与玉琴道:“完璧归赵,请姑娘收了吧!”
玉琴接过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宝剑,心中大喜,把来挂在腰里。
又见程远腰边也悬着他的百里宝剑,背上又驮着一个青布包裹,遂说道:“多谢你费神,我们去吧。”
她跟着程远,大家施展出飞行功夫,离了盗窟,跑至海边。
玉琴听得波涛声,一颗心顿时又活泼起来,星月光下见那边停着一只很大的帆船。
程远击掌二下,便听船上也有人回击了二下,跟着有一个汉子走出来说道:“程恩公来了吗?快下船吧!”
程远遂和玉琴跳到船上,在舱中坐定。舱里也没有灯火,黑暗中那人问道:“就开,人可好?”
程远道:“只得冒险夜行了。”
那人道:“恩公,请放心,你不是吩咐把船开到镇海去吗?这条水路我是很熟的,无论日夜,决没有危险的。”
程远道:“这样好极了。”
那人遂挂起一道巨帆,把舟向海中驶去。
这夜,两人在船里当然不便睡眠,对坐着闲谈些岛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