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卷秘籍,当着叶氏兄弟的面,意色安然地一页一页撕下投入了火中。
那一旁叶氏兄弟张惶之态自不必说,即是这边石后的玉龙以及杨美芹见了也各自惊骇不已。
顷刻之间,一本秘籍便这样化为灰烬了,那施尔远就像是刚经了一场大病,神情甚是委顿疲乏,他懒懒地立起身来,点燃了灯笼,忽然向玉龙和杨美芹藏身这边神情诡谲地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对叶氏二兄弟说道:“二位贤弟,公务在身我也不敢多打搅了。”
说罢转身执着筇杖,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地走了。
那叶氏二兄弟对着施尔远的背影一抱拳说道:“大哥之心我兄弟已知道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挽,日后只望大哥多多珍重。”
说罢,二人各施轻功,飘然而去。
玉龙一夜没有睡安稳,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不一会儿,杨美芹提着些干粮来敲门了,依旧神情冷淡地对玉龙说道:“叔父身体尚未安康,嘱咐让我送公子一程。”
玉龙跟在美芹姑娘身后,二人一前一后都是心事重重,谁也不作声。
此时此刻,玉龙心情如潮似浪难以平静,杨美芹也似十分伤感,二人越走越慢,仿佛怕一下子将路走完了似的。
玉龙再也憋不住,才欲启口,猛然杨美芹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了句:“高华亮大哥的伤已好了,前些日子还捎信来提到过你。”
那声音细细如蚊,在玉龙听来却好似五雷炸耳!他陡然省悟到自己又闹了个绝大的误会,原来这少女不是杨美芹,正是去年杭州遇到的那位姑娘。
他紧赶几步上前,一股脑儿将误会来由简单地说了一遍。
那姑娘先是一惊,然后脸色辣红,竟然露出了笑容。当她见玉龙急着解释,竟然急出一头汗来,忍不住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玉龙接过手帕一擦,只觉手帕香喷喷的,才猛省到自己竟用一个姑娘家的手帕来擦一头臭汗,心中甚感唐突,禁不住脸刷地红了。
但他也算心细,早已看到手帕角绣着柳湘云三个字,已然知道了这位少女原来叫柳湘云。
他见柳姑娘姑娘脸色好了许多,便也胆大了,有些委屈地说道:“柳姑娘也真是的,一见面你为何不将事情说明?害得我这一天一夜熬刑般地难受。’
柳湘云闻听玉龙竟将实话讲了出来,脸色越发绯红了,低声说道:“谁叫你一听人家提到去年杭州,便不耐烦地打断了?”
玉龙一愣,才知道毕竟理屈在自己一方。
于是,便将如何错将杨美芹认作了她,还有与那美芹妹子认兄妹的事告诉了湘云姑娘。
柳湘云闻听玉龙竟认了一个与自己长像相同的妹妹,自是十分讶异,然从玉龙的言谈话语中显然可以看出二人的感情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不期然,一股莫名的惆怅陡然袭上心头。
少女的心就如天上的云朵谁也摸不透,玉龙深深地沉浸在喜悦之中,自然没有发现湘云姑娘神色的细微变化。
二人肩并边走边谈,不觉到了岔路口。
柳姑娘恋恋不舍地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叔父身体不适尚须有人在旁,恕我不能远送了。”
此时,玉龙话如决堤滔滔不绝,兴犹未尽,闻听此言,方知已到分手之时了,想到悠悠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自然是十分地惆怅。
柳湘云姑娘猜透了玉龙的心思,莞尔一笑,那双秋水清澈的大眼扫向玉龙,低声说道:“过些日子,叔父身体安稳些,我也是要去江宁的。”
“真的?那太妙了!”玉龙激动地高叫起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柳姑娘的双手不住地摇着。
柳湘云姑娘脸一红,连忙向后抽手。
玉龙一愣,猛然省悟到这不是美芹妹妹,不禁也有些唐突之感,但一看到湘云姑娘似不胜娇羞,妩媚之中凭空又添了几许楚楚动人的神采,心中一荡,竟然发起痴来······
玉龙一路怅然地下了穹窿山,正午时分走得燥热,便捡路旁一处僻静的小店打尖歇息。
早晨在路上他已听湘云姑娘提到施尔远六天前曾从迷谷中救出过一个姓徐的公子,料想那定是徐乐无疑,但关于杨美芹以及三位岛主的消息柳姑娘却一点也不知道。
玉龙心知杨美芹他们必定出了迷谷,但使人担心的是究竟杨美芹脱没脱出虎口,一旦稍有差错杨美芹被三个老魔头捉住定然会被带回到辽东青蛾岛去。
但玉龙深知那美芹姑娘机敏过人,而且那匹宝马也神力过人。此时,十有八九想那美芹妹子已脱离了危厄。
只是,这世界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却谈何容易。
玉龙独斟独饮,越饮越愁,眼下只有一条路,尽快地赶到江宁将玉玺交与张复明,完成了洞然大师之托后便天南海北地去寻找美芹妹妹。
正此时,耳听得店外“吱吱呀呀~”一阵响动,玉龙抬头望向窗外,眼见一个汉子推着一辆公鸡车,快步如飞地向这边奔来。
到了店前将车一放,一边掀起衣襟擦汗,一边将大辫子向后一甩抬脚跨进店来。
“店家快端饭来,吃饱了老子好赶路。”
这声音如同炸雷,震得小店内嗡嗡作响,玉龙心惊,心知这湘西老表内功匪浅。
那汉子见到店中食客一个个被自己发声震得目瞪口呆,脸色苍黄,忍不住得意放肆地大笑起来。
“哈哈·····”
“嘎……”
突然,屋角飞出一个白乎平的东西,恰恰塞住了他的嘴,他一气被噎,眼睛鼓起老大。
“哈哈哈·······”
众人见状忍不住轰然大笑。
“呸!”那汉子一口吐在地上,原来是个鸡蛋,众人见他凶恶,霎时都止住了笑声。
那汉子脸色发紫,正欲发威,猛然看到了屋角那人,脸色骤然一变堆起笑来:“原来是了因大师呀?恕小弟眼拙。”
玉龙闻听忙掉过头去,果然发现屋角那里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胖大和尚,那和尚漫不在意地对那湘西汉子用手中筷示意地指了指对面的空座,那汉子受宠若惊,忙走过去坐在了和尚的对面。
那汉子想是饥渴不堪,一下子就要了三壶酒。
那酒才一摆上桌,了因看见了不禁皱皱眉头,玉龙这边见了心知僧人恶酒,也觉那湘西汉子不知规矩。
谁料,那了因和尚端坐不动,陡然张开了嘴,这时奇迹发生了,那壶中之酒忽地从壶嘴中喷激而出,正射入了因大师之口。
须知,那酒壶摆在湘西汉子的面前,距了因之口尚有三尺之遥,酒柱激喷宛如一道彩虹被吸入了和尚之口,一瞬眼三壶酒已空空如也了。
一旁吃饭的酒客们都被惊呆了,僧人食酒固已惊奇,而这和尚吃酒之法近似魔道更是吓人。
玉龙也兀自暗暗惊骇,他知道了因并非在变戏法,这一手“垂海吸虹”的绝技,非有上乘内功方才施演得。心中暗道:“这了因大师不愧为‘东南四君子’之首,着实厉害的紧。”
那湘西汉子惊愕地连连鼓掌喝彩:“大师果是法力无边。”
那了因一抹嘴:“见笑,见笑。”
说着一抹嘴,立起身来。
那汉子一惊:“大师这就走吗?”
了因一笑:“恕不奉陪了,有事青云寺来寻。”
说着转身向店外走去。
店家一见便要上前去讨酒钱,却被那湘西汉子抓小鸡一般提了回来,当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那店家心知这汉子要替那僧人付酒钱,也就作罢。
玉龙不转睛地盯着了因的背影,心中暗暗喝彩道:“果然洒脱不俗。”
当他回头看那湘西汉子时,不觉一愣。只见那汉子已添了新酒,正在大嚼特嚼,使玉龙惊疑的是那汉子面前桌上一个茶碗被反扣过来,碗底上二筷十字架着。
玉龙下江湖以来多少已知道些茶阵碗矩的道道,心知此人大约在等待着有人来接头。
正想着,忽见店门处人影一闪,阴悄悄地走进一个人来,身材高瘦麻杆一般,那两只鼠眼快速地扫着店内每一处角落。
突然,那麻杆眼睛一亮,径直走向坐着的湘西汉子身边,脚下立个丁步,双手左掌拢于右掌上当胸一抱说道:“这位大哥,兄弟有一事求教。”
那湘西汉子一惊立起回了一礼:“兄弟,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那麻杆煞有介事似地指着桌上问道:“你饮的这茶怎么上头有茶下头无茶?”
那湘西汉子闻之眼眉一跳答道:“上塘有水下塘藏,下塘无水无人知,待等来年春三月,细雨纷纷落满地。”
闻听此言,那麻杆闻听恍然大悟似地叹道:“原来如此,苍桑变化无穷尽,本弟才晚学未真。听大哥这等提点,顿然透彻了许多。”
玉龙这边听见,心知二人所说的定是黑道上的唇典切口,料定二人必大有背景,不由暗中竖耳,施展“龙参密藏”的神功,细细偷听那二人的接首低语。
只听那麻杆低声说道:“我们沈三爷这边一切就绪了,你们那里怎么样了?”
那湘西汉子意气满面地应道:“尽定包沈三爷满管放心,都备办齐全了,一色的吴越货色湘西汉子洋洋地说意。”
麻杆闻听喜上眉梢:“一共多少?”
那湘西汉子洋洋得说道:“流青月。”
麻杆一惊:“数目真不小哇!”
湘西汉子一脸得意:“小手四个,玉蛹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