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丘也拱手作礼道:“他一路疲乏正在休息,庄主有事要见他吗?”
马镇江闻听一笑:“既然已经歇息了,也不便马上打搅,来日方长嘛。只是闻听吕丘先生的朋友,想必也是个奢遮的英雄了。”
吕丘随便敷衍了两句,吃惊地望着迎上来的门自清,拱手问道:“三丘庄一别,门大侠一向可好?”
门自清回礼道:“托你的福,好歹没有什么灾病。”
说罢,三人寒暄着落了座。
吕丘知道马庄主叫自己正是为了与门自清会一会,当下问门自清道:“门大侠近来在何处游侠?”
门自清才欲作答,马庄主却抢在了前面说道:“门兄刚刚从扬州来。”
吕丘闻之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地拍手叫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马门二位不明所以,闻听之下均是一惊。
却见吕丘含笑一指门自清说道:“你做的好事。”
马庄主越发惊愕,而门自清却陡然变色了。
吕丘仍旧含笑指着门自清问道:“那百颗东珠现在何处?”
门自清闻之幡然猛省,也止不住拍手大笑起来:“吕丘先生果不愧足智多谋,消息灵通,佩服!佩服!”
马庄主大惑不解地望着两位鼓掌对笑的人,问道:“我怎么不明白?二位在打什么哑谜?”
门自清兀自大笑未止,吕丘却对马庄主说道:“庄主可知前些日子扬州来了个大贵人哪。”
马庄主一怔,问道:“大贵人?莫非是当今皇上又南下了?”
门自清已止住了笑,眉一扬说道:“皇上倒未必,宫闱里那点事够他忙的了,哪里还有闲暇时间出京?不过,此人算来也是个龙种的。”
马庄主仍旧不解:“哦?是谁?”
吕丘不忍看马庄主这等犯懵,便直截了当地回答:“还能有谁?当今的内府大总管——恰亲王呗。”
“十三阿哥?!”马镇江这才大悟,望着门自清问道,“莫非门兄与怡亲王冲突上了?”
门自清笑而不答。
吕丘一旁发了话:“非但冲突,简直是犯上哪。怡亲王才到扬州不久,便突然丢失了百粒东珠,闹得人心惶惶。庄主您想,这等妙手空空之神技,江湖上除了寒疮毒手与门大侠还能有谁?”
马庄主赞地望着门自清说道:“门兄果然胆大包天,竟有如此义举。”
门自清颇为自负地仰天大笑,突然陡地浑身一颤,止住笑心有余悸地低沉叹了声:“这回,我可算开了眼啦!”
吕丘见状一惊,问道:“莫非门大侠又有什么奇遇了?”
门自清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马镇江忙问道:“门兄可否讲给我们听听?也让我等长些见识。”
说着,击掌唤人抬出了一坛陈年花雕。
门自清素来馋酒,当即开坛饮了一杯,赞不绝口:“这酒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杯酒下肚,豪性大发,当即问二人:“你们可否听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疯侠’?”
另外二人一愣,也不知门自清这么发问,意欲何在。
吕丘接道:“也曾耳闻,却未曾见面,门兄此次在扬州遇到此人了?”
“正是,而且还是在怡亲王的卧室呢。”
“啊!真的?”
另位二人闻听门自清此说不由惊出声来,最近江湖上盛传出现了一个脾气古怪的“疯侠”,时而化装成乞丐,时而扮作儒生,专门扶贫济难,人人交口相赞,却不知此人的底细,这等侠义之士怎会成了怡亲王的座上宾?
门自清看出了二位眼中泛出的不相信的神色,便说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的。你们猜此人是谁?竟是那‘火龙唐’唐云龙。”
另外二人闻听之下,几乎惊得跳了起来。
马镇江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门兄怎么才吃一杯就醉不成话了,别的不说,谁不知‘火龙唐赖以成名的兵器是火龙杵,而那‘疯侠’人传是用剑的。”
门自清连忙分辩道:“这我也不知为什么,难道我会走眼吗?那夜唐云龙正是‘疯侠’的装扮,要不是怡亲王一口一个‘唐大侠’地称呼,我也分不清的。江湖上能称作‘大侠’的姓唐之人除了‘火龙唐’还能有谁?况且后来唐云龙冲出屋后,有人曾暗中追呼‘云龙兄’哪。”
马庄主闻之将信将疑,沉默不语。
吕丘文东却忧心忡忡,他曾耳闻雍正在东南武林中结有十三个铁血兄弟,而且那“疯侠”的骤然出现恰恰是在“火龙唐”于江湖上突然销声匿迹之后。
而怡亲王扬州一出现便找到那“疯侠”,口称“唐大侠”,莫非唐云龙即是“疯侠”,而且还是那十三铁血兄弟之一?
想到怡亲王骤然南下,显然此行不利于东南侠义道,有心多讨些消息,吕丘文东便对门自清说道:“门大侠此行恐不仅只此奇遇吧?能否细细讲与我们听听?”
门自清此时又是几杯醇酒下肚,话匣一开想止也止不住。
“那日我在扬州城中偶然听到有人议论,说康山草堂住进了一位贵富人,宝马雕裘披金挂银,只伴从长随便有百十之多。我闻之怦然心动,决计当夜去踩踩路,或许有隙捞他一把。
当夜潜入院墙中,我才大吃了一惊,见四处尽是些夜行衣靠的影子在游曳,看光景各各武功不浅。这才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只怕是皇上微服南下了。却止不住好奇之心,仗着胆潜了进去。
厅堂内正大摆酒筵,总督巡抚,将军总兵文武之官都聚在了一处,席首端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满装便服之人,颐指气使一脸骄横。耳听席间众官或呼他为‘王爷’或尊称‘总管大人’,这才知道原来是怡亲王下扬州了。
四处尽是鹰爪徘徊,我不敢伏檐久留,便潜身隐在一块太湖石下阴影中,心中盘算着如何快些脱离这是非之地。
突然见那厅堂旁门“呀”地一声打开了,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闪了出来,向园中走去。我一时好奇便随后潜跟。
追了一阵,那两条人影一晃便不见了。我潜了过去,见四面尽是些烟萝虬纠的太湖山石,正自讶异,忽闻身后微微有声,吓得我一伏身趴在了一块假石凹中。
只见一个喇嘛僧逡巡而来,虎步熊姿,分明武功不浅。
我伏着动也不敢动,忽然眼前亮闪闪地一烁耀眼,耳听石内微传人声。我大吃一惊,才发现从石隙中射出一线烛光,而那人声也是从此处传出来的。
我慌忙移眼向内张望,这才发现巨石中空俨然一密室,室内二人相对,一个沉默无言,那身装束分明是江湖上所传“疯侠”的打扮。
而另一个却侃侃而谈,仔细一认却是那适才席间坐首席的怡亲王。一旁兀立着个小童,想是适才在前面引路的那个矮小黑影了。
那怡亲王一口一个‘唐大侠’,总是提到当今圣上如何思念旧友,并讲了许多富贵功名的大道理,最后还捧出了一个大锦盒递了过去。
那‘疯侠’始终板着脸不作一声,到最后他突然哇哇仰天大笑起来,声荡石室,耳鼓为之欲裂。只听‘忽’地一声跳进许多黑衣侍卫来,各各持兵提刃满脸杀气,见恰亲王无事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那‘疯侠’视而不见兀自不止大笑,起身拨开环侍的侍卫夺门而出。
众侍卫护着王爷追出石室,但未得王爷亲令谁也不敢贸然动兵相向。
那‘疯侠’步履蹒跚一阵大笑后转继悲声大放,泣厉之声摧人心寒。
手一扬,将那大锦盒正在距我十步远的地上,转身便走。
这时,忽然有人低唤一声:‘云龙!’那‘疯侠’闻之浑身一震,怔怔地掉过头来。却见那石后飘出一位道长来,动情地上前问道:‘你难道真的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了?’
那‘疯侠’怔怔半晌无语,突然凄然厉声吼道:‘什么兄弟手足?我没有兄弟,我是个疯子,是个负师逼弟的疯子啊!’说着转身大哭纵身绝尘而去。
那道长仰天一声长叹,一摔袖竟也不顾怡亲王等众飘身走了。
众侍卫眼睁睁地环列原地,谁也没有动身去追堵。这时那怡亲王咳了一声,轻轻自语道:‘随他去吧。说毕一挥手,在众侍卫的簇拥环卫下向厅堂灯火处缓缓而去。
此时,我已汗透三衫了,须知适才倘若稍有响动,势必虎口难逃。
望着怡亲王一伙走远了,我才敢稍稍挪动一下僵木发冰的身子。
蓦地,我眼一亮,十步远处那大锦盒隐隐原地尚在。我心想终不能枉经如此一场惊吓呀,知道盒中之物定是宝贝,环顾四周不见动静,才放心掠身去拾。
手才要触道那盒子,陡觉脑后劲风乍起,我心中一凛,疾忙提盒‘移形让位’,堪堪让过了烈烈掌风。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高大的喇嘛,铁塔一般立在原地,两眼幽幽放着骇人的精光。
敢情他早已发现了我的行藏,为了不惊驾,故待怡亲王走后才出手来斗。
我自付脱走非易,将锦盒怀中一揣,分出两支铁笔来。
那喇嘛十分自负,并未鸣啸示警,只是双掌一错蓄势待发。
娘的,先下手为强,我一招‘双龙戏水’笔分上下疾刺他身上下两处死穴。
买想到,他竟躲也不躲,双笔眼看就要沾肤,却被他陡地滴溜溜一转身让个干净。我可没料到他偌大肥胖的身躯竟如此灵便。才欲撒笔,却为时已迟,烈烈掌风已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