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常得个间隙,让少年一刀劈进来,把手中宝刀向上一拦,乘势使个飞鱼掠水式,一刀削去。
只听那少年喊了一声啊呀,那一只握刀的右臂竟被朱大常的宝刀砍了下来,几乎脱离身体,忍不住疼痛,身子一晃,从屋面上骨碌碌滚下地来,给捕役们擒住。
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也就各放刀剑入鞘,很得意的笑了一笑,一齐轻轻跃下。
大众都赶来围住瞧看,见那少年右臂早被朱大常砍下,鲜血淋漓,地下滴着不少血。
那捕头把他的左手拉出来一看,见大姆指上多着一个小小的骈指,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种巧事。
那人情虚图逃,又敢拒捕,一定和此案有关的。
捕头又不知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是何等样人,遂向二人感谢协助之力,且问姓名,要请他们同到衙中去坐坐。
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不欲多生麻烦,便说道:“我们是路过这里的,一时有兴前来看审奇案,见那人不服命令,上屋逃遁,所以相助你们将他捉住。现在你们可以带他到衙中去细细审问,也许他就是个杀人的真凶手,此案或可水落石出了。”
说罢,二人便分开众人,走回旅店去。
那些捕役遂把那少年带去,街上看的人十分惊奇,大家又沸沸扬扬的讲起这事来。
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回到店中坐着休息,玉琴对朱大常说道:“那少年本领固然不错,但是他无故拒捕,已猜疑到他不是好人,现在发现了骈指,此人倒有十分之九是此案的凶手了。”
朱大常道:“是的!如此说来,那汤阴县令今天所以在广场扬言审案,到后来称病不审,却令观众出去时要验手指,这明明是他用的计策,借此引诱凶手生了好奇之心,使他也来观看,自投罗网,果然那鱼儿上了钩。
不过,若没有我们在场时,恐怕那些酒囊饭袋似的捕役,毫不中用,仍旧要被他逃去的呢。”
玉琴道:“凶手已获,那么那个姓彭的书生可以无罪了。听说这件事是十分万难的,幸亏汤阴县令持重多虑,换了那个蔡师霸,说不定那个姓彭的早已做了刀头之鬼。”
二人正说着话,店主等也已回转。
店主听得二人的声音,忙进来对二人连连作揖道:“二位真是英雄豪杰,在屋上行走如飞,今天若没有二位相助,恐怕那个凶手也捉不到的。佩服!佩服!不知二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二人甚是爽直,约略告诉了几句。
店主在晚上特地端正了酒菜宴请二人,店中伙计也纷纷传说出去,格外把二人说得光怪离奇了。
次日,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见天色仍有些不好,一刻儿晴,一刻儿雨,难得逢着这种天气,出门人殊觉不便,于是多留一日。
这天下午,汤阴县令真的坐堂审讯了,店主等又要去看个究竟,问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去不去。
二人道:“我们就不去了,少停等你回来听消息罢。”
傍晚时,店主回来,果然跑到二人这边来报告说:“那少年果是此案的凶手,而且是个江湖上的飞行大盗,以前万花街王姓的窃案也是他做的,一切直认不讳。
他姓胜名万清,别号粉蝴蝶,一向在河北、河南做那勾当的。
此番到汤阴县来,盗了王姓之物,见本地捕役毫无能力,所以胆子愈大,不肯就走。
恰巧彭翁娶媳铺张扬厉,远近皆知,所以他生了觊觎之心。在那天也赶到彭家瞧热闹,见新娘姿色艳丽,动了淫心,而且又闻得新娘的妆奁甚富,因此他决计下手了。
但是在当天耳目众多,通宵热闹,无隙可乘。
次日黄昏,他就悄悄地伏在新房的屋而上等候,后来见宾客都散,新郎也闭门安睡,遂轻轻跃下,故意在门外唤了一声,诱新郎到暗弄中,把他用手勒死,剥了他的衣服,换上自身,便跑到新房里假充新郎,向瑞艺求欢。
可怜瑞芝那里防到这一着,竟发生了天大的祸事。他乘瑞芝睡着的时候,便去开了箱子,把值钱的珍贵首饰一古脑儿带了去。
却不知道因为骈指的关系,害了无辜的彭基。他得意洋洋、以为有人替死,再也不愁破案,所以逗留着没有他去。
不料,那捉到第二个骈指凶手的消息传出后,使他生了好奇之心,一想自己是个生骈指的人,不信替死鬼竟有如此之多。
真是一时觅也觅不着的,所以他也来看审。却没有想到这是汤阴县令用的计策,好赚凶手出来,他果然上当,被人捉住,也不想抵赖,于是老实认罪。
此案的真相也就大白,彭基得以释放,胜万清便定了死罪,下入死狱,人心大快。”
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听了,也觉爽快。
但很代那新娘可怜,一夜新妇,竟闹出了如此奇案,新郎业已惨死,教她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哀吟黄鹄,苦守柏舟,未亡人的岁月怎样度过呢?
店主又说:“听人传言,那新娘自怨红颜命薄,将要带发修行了。”
二人听着,又叹了一口气。
到得次日,天色已好,二人急于赶路,遂付清了旅费,别了店主人,一齐上道,离了汤阴县,向卫辉府进发。
跑了两天,远远见山峰高峙,地方甚是荒野。
忽然,后面尘土飞起,有二骑疾驰而来,二人疑心有盗,便勒住坐骑等待。
顷刻之间,已到面前,瞧见两匹马上坐着两个蓝袍少年,腰间各佩着宝剑,满而风尘,收住坐马,向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拱拱手道:“二位可是上卫辉府去的?”
朱大常答道:“正是。”
一个面圆的带笑说道:“好了,我们有了同伴了。”
朱大常便道:“你们上哪里去?”
面圆的答道:“我们是弟兄二人,姓蒋,我名猛。”又指着那个少年说,“他是我的兄弟,名刚。我们是南阳人,有事北上,要经过卫辉府。听人传说前面有个乌龙山,山势险恶,山上有一伙强寇,甚是了得,时常拦劫行客。我们正恐万一遇见抵敌不住,现在遇见了二位,有了同伴,胆气稍壮了。”
言罢,便向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叩问姓名。
朱大常诡言姓许,是兄妹二人,到天津去的。
二少年对他们甚是恭敬,一路同行,谈些江湖上的事,倒也不觉寂寞。
走到将近天暮时,前面有个小小村落,有一家小逆旅,早有店小二出来接客。
蒋猛对朱大常说道:“我们不如便在这里歇宿一宵罢,再向前去就是乌龙山了,夜间更是走不得,出门人应该小心些为妙。”
玉琴听了暗暗好笑,大家遂跳下坐骑,给店小二牵去。
四人走进店来,柜台里坐着一个胖大的男子,戴着一顶皮帽,额上有个刀疤,相貌凶恶,正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说笑话。
那姑娘略有几分姿色,发边插着一枝野花,脸上涂着脂粉,一块红,一块白,身上穿件黑色外褂,手里拿一柄明晃晃的切菜刀,正站在柜台东边的大肉砧边切肉。
那男子一见有客人到来,连忙立起招待,引他们到里边去。
房间都空闲着,没有什么旅客,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拣定了靠左一个上房,蒋氏兄弟指定了对面一个上房,各自坐定,店主招待很是殷勤。
晚上四人同食,蒋刚却点了一大盆肉馒头,兄弟二人把那热腾腾的馒头一个一个吃下去,且请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二人也吃。
玉琴摇摇头说:“吃不下。”
朱大常取了一个,看看里面的肉馅又肥又多,心上有些疑惑,也就放下不吃。
晚餐后,大家回房安寝,四下里已寂寞无声。
朱大常对玉琴说道:“我们可记得佟家店的事么?今晚不是我多疑,总觉有些不放心,我们可以一个睡上半夜,一个睡下半夜,轮流戒备着更好。”
玉琴点点头,笑道:“很好,但你未免太小心了。”
朱大常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看见方才店里的一对儿,实在令人可疑。况且那同行的蒋氏兄弟,也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是何许人。”
玉琴笑笑道:“好好,师哥说的对,就依你。”
于是,朱大常先让玉琴到炕上去睡,自己把灯吹熄了,静坐了一歇,反想起前次的梦景,未免暗自好笑,假使是真的一回事,那么我将如何呢?
他正在出神遐想,忽听上面瓦蹭的一声响,他知道那活儿来了。
玉琴刚才一觉醒转,摩挲睡眼,正要开口,朱大常早已经跳过去,把她的玉臂一推,指着屋上低低说道:“琴妹,你听。”
玉琴凝神听时,只听又是蹭蹭的两响。
朱大常道:“他们在屋上窥伺我们,不如开着后窗出去,抄他的背后,可好?”
玉琴点点头,两人方欲举动,但是屋上瓦乱翻,大响而特响,接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两人不觉相视而笑,
原来,是两只猫在屋上追逐。
玉琴便立起身来,打个呵欠,笑道:“师哥,你竟这样胆小,连猫的脚声也听不出了。”
朱大常无话可解,也笑了一笑,对玉琴说道:“时间还早,琴妹仍去睡罢。”
玉琴道:“我不睡了,你去睡,若有人来时,好让我一个人杀个酣畅。”
朱大常苦笑着晃了晃脑袋便去睡了,玉琴坐至四更过后,依然不见动静,知道他们自己太易生疑了,也就拥衾而睡,果然一宵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