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已是天明,人一齐起来,双刀客朱大常很觉惭愧,对着玉琴连说对不起,玉琴道:“外面的事情本来也难以忖度的,也未可怪你。”
开了房门,蒋氏兄弟便走过来和二人相见,大家用了早餐,蒋刚抢着会去了店饭钱,一起动身。那肥壮的男子送出店门,伺候他们上马,又向他们揖到地,送他们动身。
四人上路后,双刀客朱大常和玉琴心中都想,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们猜疑店是个黑店,谁知都是好人,可见一个人胸中不能有成见的了。
于是,对着蒋氏兄弟引为良伴,并不生疑。
他们向前走去,前面都是山路,看看那个对面的乌龙山,山峰渐渐相近,路上并没有饭店。跑过一处沿河的地方,有二三人家临流而居。
一个中年妇人立在一家前面,叫一个小儿进去吃午饭。
四人遂向妇人开口,要向她买一顿午饭充饥,妇人便说:“有!有!”
请他们四人下了马走到房里,在一只桌子上坐定。妇人便去煮饭,因为他们的饭不够供客一饱,那小孩子却先到厨下去吃了。
四人坐了一刻,妇人已将饭和菜肴搬上来,带笑说道:“这里是荒野之地,并无佳肴,请客人将就用些罢。”
双刀客朱大常说道:“很好,我们在这个地方竟有饭吃,也非容易了。”
玉琴瞧着桌上放着的两样菜一样是萝卜烧小鱼,一样是辣椒豆腐,肚子饿了,不管好歹,盛了饭就吃,四人狼吞虎咽地吃个饱。
双刀客朱大常取出三四两银子交给妇人,那妇人见了银子,眉开眼笑地谢了接过去。
四人走出门来,跨上坐骑,又向前赶路。
约摸走至红日衔山的时候,已到乌龙山下。前面山路曲折,树木众多,四人正向前跑着,忽然铮的一声响,有一物从他们头上飞过。
玉琴便道:“这是响马的响箭,前面准有强寇剪径了。”
四人不管,仍旧往前跑去。只听得树林中一声锣响,跳出七八个强盗来,为首的一个身躯高大,身穿黑色短靠,手握长枪,把枪对四人一指,喝道:“你们快快留下行李与坐骑,才放你们过去,否则一刀一个土中埋,休得怪怨咱们。”
蒋刚和蒋猛拔出宝剑,回头对双刀客朱大常、玉琴二人说道:“待我们先去抵挡一阵,如若不胜,再请二位相助。”
玉琴点头微笑,蒋氏兄弟遂使动宝剑,把马一拍冲上前去,和这七八个强盗交手。
战了十多合,众强盗抵敌不住,为首的丢了长枪,望后便退,众盗跟着一齐逃向树林里去。蒋氏兄弟回头对双刀客朱大常、玉琴一人说道:“这些草寇真不济事,我们何不就此杀上乌龙山,直捣巢穴,把那个狗盗扑灭?也可代地方上除害。”
双刀客朱大常说声是,蒋氏弟兄两个催动坐骑,向树林里追将进去,剑秋也将龙驹一拍,跟着追进林中。
玉琴也拍动花驴要和双刀客朱大常同追,不料那花驴忽然掉转身子,向后飞跑。
玉琴出于不防,正想把缰绳收住,谁知那花驴今天竟不受羁勒,好如发狂一般,向原路飞奔回去。
玉琴十分恼怒,把两足向花驴腹下乱踢,但是也不中用,两臂虽然用力紧收,一时却也收不住。
这一趟直跑过六七里,方才觉得那花驴的力气渐渐松懈。
玉琴用力一收,花驴便停住不走了。
玉琴骂道:“可恶的畜生,这样不是和我捣乱么?耽搁我的事了。”
心中牵挂着双刀客朱大常等三人,遂又想把驴子掉转头来追赶三人,可是那花驴死也不肯回身,任你鞭它踢它,它总是倔强着不肯回头。
玉琴暗想,这事有些奇怪了,此驴随我以来,十分通灵,以前在张家口曾救过我的性命,此番它忽然强着不肯和我们一起追赶敌人,把我驮了回来,莫不是那边有什么不测的祸患么?
愈想愈觉可疑,遂把纤手在花驴头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如若前有凶灾,你有意不追,可对我叫一声。”玉琴说罢这话,那驴果然狂叫一声。
玉琴点点头说道:“是了,那么双刀客朱大常一定遇着危险,我不救他,谁去援助?即使前面有什么祸患,我也顾不得一切,愿与他同死同生,但是我也不可卤莽行事,必须要想个法儿救他出来,方是上策。”
一边想,一边跳下花驴,就见那西边的夕阳已经坠向山后,寒风吹着衰草深林,凄凄切切,暮色苍茫,归鸦噪空。
玉琴心中正在犹豫,忽见前面尘土扑起,隐隐有数骑追来。
她便丢了花驴,窜到林子中去伏着窥伺。那花驴失了主人,便向后边跑去,但是打圈子一般转来转去,好似不肯远离的样子。
玉琴伏在一株大树背后,她在林里可以瞧得到林外,外面却瞧不清楚林中的人了。
转瞬之间,见有三四匹坐骑跑至前,一个人大声对同伴说道:“你们看前边的花驴,为什么空着无人?那姓方的女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玉琴听得出那人的声音正是蒋猛,心中一呆。
接着又听一个人说道:“我们已把男的捉住,那女的也断乎不能放她逃走。”
又听蒋猛停住马说道:“我们安排的计划可算精密而周到,不知怎样的那女子十分精灵,偏偏不上我们的钩,如何好到母夜叉而前交代呢?”
一个说道:“那花驴既在前面,料想那女子决然没有远走,说不定便匿在那个林中,我们不如进去搜她一搜。”
又听蒋猛应声道:“是!”
接着听得众人下马声,脚步乱奔,跑入林中来。
玉琴瞧得亲切,见为首的正是蒋猛,手横宝剑,一步一步地走入。
玉琴暗暗掣出真钢宝剑,等蒋猛走近的时候,突然从树后一跃而出,娇喝道:“贼子!你家姑娘等候你多时了。”
说罢,一剑向他头上劈去。蒋猛大吃一惊,仓卒抵御,哪里是玉琴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蒋猛已死在真钢宝剑之下。
其余的三个同伴,不识利害,一齐举起刀枪向玉琴夹攻。
玉琴挥动宝剑,早搠倒了两个,剩下一个要想回身逃走,早被玉琴追上去,飞起一足,把他踢倒在地,将他擒住。
在他当胸一脚踏住,扬着真钢宝剑,喝道:“你们是不是乌龙山的强寇?那蒋刚、蒋猛二人是不是你们的同党?为什么设计来欺骗我们?与我同行的朱姓男子现在哪里?你们可曾加害?快快实说。”
那人说道:“我们都是鸟龙山上的,那蒋刚、蒋猛预先改扮着客人,引诱你们前来,我们早在林子里设下绊马索和陷坑,有意假败,好使蒋刚、蒋猛怂恿你们同追,坠入计中,不料只捉到那个姓朱的,被你逃脱而去。蒋刚遂先押解姓岳的到山上去,蒋猛便引着我们追来,想不到他却死在你的手里。现在请你饶了我的性命罢。”
玉琴又问道:“你们山上的盗魁姓甚名谁?为什么蒋氏弟兄要来诱我们中计?”
那人又说道:“我们的头领姓穆名雄,别号金刀穆雄,卫辉府一带地方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他的妻子母夜叉胜氏,和他一起占据着这个山头,官兵也奈何他不得。
因母夜叉有个兄弟,就是那个粉蝴蝶胜万清,被你们相助官厅把他捉住的。他到汤阴去做买卖,干得一二桩案件,偏偏被你们擒住。
手下人便逃回山上来报告。据着母夜叉的意思,便要前去劫牢,穆雄却以为劫牢难,劫法场容易,于是决定以后劫法场了。
但是母夜叉探听得她兄弟是被两个过路客人动手捉住的,否则决不致失利,所以她急欲复仇。遂由蒋氏兄弟献上这条计策,有意假装着客人,引你们到此入穀的。”
玉琴听了,方才恍然大悟,都是自己好管闲事,结下这个冤家。
且喜双刀客朱大常虽然被擒,尚未丧失性命,那乌龙山左右也不过是自牛由一样,究竟不是龙潭虎穴,我必须前去冒险救他出来,即使真是龙潭虎穴,我也顾不得了。
想定主意,便把宝刀一挥,那人早已身首异处。遂将宝刀回入鞘中,走出林子,见他们骑来的马早已四散走去,又见自己的花驴却立在前面不远处。
天色又暗将下来,自思在此旷野,一时到哪里去存身?忽想起方才借用午膳的那个人家在后面不远,我何不到那里去歇息一下,再作计较。遂跨上花驴,向后面路上飞跑而去。
不多时,早到了那个入家的门前,却见双扉紧闭,杳无声息。
玉琴便跳下花驴上前叩门,只听里面有男子的声音问道:“外面是哪一个,夜间到此敲门?”
玉琴道:“是我。”
只听男子又问道:“你是谁?”
接着又听他自言自语道:“在这个地方,哪里来的女子?真吃了豹子胆的。”
玉琴又说道:“我是方才向你们借用午饭的过路客人,请你们开一开门。”
那男子答应一声,果然就来开门,手中执着一个台烛台向玉琴照了一照,便道:“姑娘请进。”
又代他牵了花驴,一同走入。
那男子把花驴牵到后而天井中去,口里喊着:“阿元娘,快出来,有一位客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