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挤进人群,原来里面在吵架,一看吵架之人,玉龙不禁惊呆了。
里面正是那红衫少女,此时,她正在横目剔眉地与一个酒保争吵。
那少女分明十分恼怒,不住地叫嚷着:“什么酒楼大姑进它不得?便是皇上的御膳坊,我要进也进得,偏你这鬼楼进不得?今日我是非进不可了,定要瞧确这凶宅是哪方的煞神作崇。”
那酒保十分地作难,近乎恳求:“姑娘莫恼,此酒楼历来重阳节是不开的,丘庄主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少女闻听一脸冷笑:“果是如此?”
酒保有些摸不着头脑,诧然地答道:“干真万确,镇上的人都晓得的,如何有假?”
红衫少女闻之不由笑了起来:“真是如此?你去叫那丘庄主来,大姑我也要长长见识。”
说着一甩,那酒保忽地飞出丈外之远。
四边看热闹的人,见少女虽然顽皮,但过于凶猛了,竟然来寻丘庄主的茬,不由都耸然大骇。
这时,从门里跃出几条大汉来,各各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那酒保已然立起身来,揉着身上的痛处,向红衣少女指了指,那几条大汉一声发喊,齐向少女扑去。众人虽然心怪少女上门寻衅,但一见如此几条身大体健的壮汉同时猛攻一个弱小的少女,恰似恶鹰撄小鸡一般,都捏了一把汗,那纤弱天真的少女怎能抵敌这几条如虎似豹的健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条人影才扑上前去的刹那间,那红衣少女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顽皮的笑声,笑声中只见她一旋身子,忽地一个“风摆荷叶”脚起带风,忽忽作响,那红衫迎风,衣袂飘飘,宛然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花。
其身姿优雅漂亮,四围观者情不自禁地爆起一声“好”来。
笑声、惊叫声、喝彩声尚未停落,那几条大汉早已各自脸上重重地被扫了一脚,一个个东歪西斜,脸上灼辣辣的。
正此时,人群中又有人鼓掌叫起好来,众人闻之惊异地闪开一条路,只见一位衣衫鲜丽的少年公子踱着方步走了过来,背上负着一把琵琶,模样俊秀,装束典雅。
那酒保惊异间认出了此人,忙上前迎候道:“赵公子来了,快里面请吧。”
那赵公子并未理会酒保的殷勤,只顾自赞叹着那红衫少女:“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何与他们一般见识?”
说罢笑吟吟地望着红衫少女那花一般的脸出了一阵呆,接着又道:“不过这等粗汉,见识太少,教训教训倒也值得。”
那红衫少女见这公子模样装束,也不似是庸辈,便笑道:“公子此话极是。”
那赵公子一见少女笑了,不觉满面春风,满面笑意:“姑娘乃是天上的人物,想是独往独来,无羁无碍的惯了。如何能为些小俗物坏了兴致?这‘菊花楼’在炉头镇一带,也算是天阙琼宫了,姑娘天仙之人,正该上这等酒楼。那庄主与小生有些交情,姑娘要进只管让小生引路罢了。”
这边那赵公子只顾与红衫少女搭话,那边门口却有一黄衫少年埋头进门。
那酒保才要喝止,猛见那少年胸上别着一朵菊花,便没遮拦。
然而,总觉似有不安,便悄声追随进门去。
这赵公子虽然好意相邀,但那红衫少女却似乎兴味索然了。
她笑着对赵公子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今日尚有急事要办,小女子这便告辞了。”
说着分开人群,柳树下解了骡子,飘身上骡,却不瞧赵公子,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兀立那里正自发证着的那几条粗汉。
随后,哈哈地甩下了一串银铃般的少女所特有的娇骄之笑声,策骡而去。
再说那酒保阴悄悄地跟定那黄衫少年,只见他上了酒楼,正在发愣。
这黄衫少年正是玉龙。
还是在船上,他见吕公子和路公子两人胸上插花,已然有所惊疑。
适才,又见那一高一矮胸上戴花,居然进酒楼毫无阻碍。
故尔,有所觉悟,便出去买了朵菊花,插于胸前,欲进楼探个究竟。
哪知道一进里面,他便大吃了一惊,偌大的酒楼,竟空寂无一人,静得吓人。
他惴惴不安地上了楼,也是四壁空然,正自惊奇,那酒保上楼来了,见玉龙这等情状,不免犹豫了一下,凑拢近前说道:“公子这就去三丘庄吗?”
玉龙闻之乍征,但终是机敏过人,旋即漫然答道:“不急,先上些酒菜来吧。”
玉龙一路上尽听到关于“丘庄主”“菊花会”之类的说谈,已料到此楼与那“三丘庄”、“丘庄主”定有牵涉。只是不摸底细,不免露出形迹来。
那酒保将疑将信,下楼备酒去了。
玉龙楼上远眺,果是风景不殊,不禁连连喝彩。
可他又哪里知道,眼下已是危机四伏了。
原来,这“菊花楼”乃是“丘氏三杰”所开的。
这丘姓在嘉兴一带堪称首富大户,祖先是打铁出身,后来家业、作坊越来越大,几代经营,竟将炉头镇一带产业作坊都控制在丘家手中了。
家业传到丘老堂主那一辈,便在镇西的三丘岛上,大兴土木,建了三丘庄。
由于,生意上的需要,这三丘庄与天南海北各色人物都有往来。那三丘岛乃是镇西水中的一块小洲,岛上兀立着三座高丘,故尔得名。
三丘庄建成后,岛上遍植菊花,每值重阳,花馥遍岛,确是赏菊的绝佳去处。
只是,这三丘庄建得险恶,四面环水,素称三滩八沟十二港,竟似水泊梁山一般,寻常人又如何去得?
三丘庄赏菊最佳处当属东丘之巅的“三丘堂”了。
坡前坡后尽植菊花,每值重阳,天晴气爽,临风把酒,俯槛观菊,其乐无伦。
老庄主在世时,最初每年重阳节,总要请些天南海北的人物于“三丘堂”聚会赏菊品酒,雅称“菊花会”。后来约定俗成,每年都要下帖各处相邀的。
传到了这一辈,仍是相沿无改,然而却与昔日有所不同了。
原来,老丘主生有三个儿子,依次为汇隆、汇丰、汇德。三子不仅继承了老丘家的祖传武技,而且自幼各投名师,学得真功在身。
老庄主谢世后,三兄弟并未分家,而是合成一股绳,买卖越发红火了。
只是邪门得紧,无论官府、强盗尽行结交,而且好义济贫,颇为豪侠之风,因此东南名声大噪,人称“丘氏三杰”。
而且今“菊花会”的座上宾也不再是些商友文客,而尽是些黑白道上有声有名的怪人物。
今日,正值重阳节,各方被请的人物都将聚会“三丘堂”,而这“菊花楼”就成了一个中转站,来人由此出后门乘船直去三丘岛,因此楼上空荡绝无一人,这些玉龙是万万料及不到的。
此时,三丘庄的大门首,大庄主丘汇隆、二庄主丘汇丰兄弟二人正在恭迎着来自各方的朋友。看看所邀之人陆续到齐了,大庄主便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先行一步吧。”
说着,早有庄丁领着众人进去了。
二庄主丘汇丰有些惊异地问道:“大哥,人到的差不多了,是否我们也进去吧?”
大庄主只是放眼前方,并未理会,嘴里兀自喃喃:“怎么韩天雕还不来?”
二庄主见哥哥满腹心事,便猜中了为兄的忧虑,也自缄默不语。
突然,二庄主拍手叫道:“来人了。”
大庄主闻听展眼望去,只见沙洲小路上,一个小听引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向这里匆匆奔来。
再一细看,两位庄主不禁大吃一惊,那大庄主丘汇隆赶步迎了上去,向那矮胖子一握笑道:“大驾光临,张兄如何屈尊上门?却不通知一声,小弟好专程去迎候。”
那矮胖子努了努金鱼眼,还了一礼:“适在韩天雕的庄上做生意,韩兄身有急事,一时脱不开身,正好小弟尚有闲暇,久闻这‘菊花会’的盛名,便受托而来了,实欲就此开一开眼。”
大庄主闻听之一愣,不免疑虑起来:“张兄见到韩庄主了?他是何时回苏的?”
那矮胖子不以为意地回道:“正巧去湖州做生意,半路上遇到韩庄主从河南回苏,故此二人结伴,才到苏州不几日。”
大庄主闻听,脸色稍霁,那二庄主却迫不及待问了句:“就韩天雕一个人回苏吗,还有人与他相伴?”
那矮胖子肯定地回答:“就韩庄主一个人,并未见他人在旁。”
二庄主有些惊异,自言自语道:“这倒是怪了。”
矮胖子连忙问:“二庄主难道知晓韩庄主河南之行?”
二庄主猝然无防,一时张口结舌。
那大庄主忙从旁搭言道:“当然,当然,那韩庄主临去河南前二弟曾托他带办一桩小生意,故尔,不免惦念。”
那矮胖子闻之又努了努眼,释然一笑:“哦,原来如此。”
那大庄主连忙向里请那矮胖子,猛然才发觉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此人青笠压眉,悄然而立,十分怪道。
矮胖子见之忙引见道:“嘿嘿,只顾与大庄主寒暄了,倒冷落了夏老弟。大庄主,这位是我一同做生意的小老板。”
那沉默人向两位庄主拱了批手,两位庄主也回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