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子已把衣服穿好,惊得跪在地下,向她们乞恕。
云三娘道:“可怜你们正在苦海中过日子,快快起来,我们决不伤害你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众女子听了叩头感谢,惟有缚在床边的女子依旧不得自由。
玉琴过去一拉,绳子早已朽索一般落下,放了这女子。
她穿了衣服,始知她是别地方劫来的,因不肯失身,所以宏光和尚把她缚在此间,想勾动她的春心。
朱大常一数,共有八个女子,问她们还有别人么?
一个姓袁的女子答道:“还有二人被智能和尚索去,不在室中。”
云三娘道:“那么我们赶快出去搜寻,还有二人在肃清外面余孽。”
朱大常道:“可是师父偕来的?”
云三娘笑道:“我也不知道她们姓名,乃是两个妇女,本领很好。我进来时,她们正和众僧徒厮杀,内有两个贼秃十分勇猛,我遂帮助他们把一个独臂僧杀了。还有一个使缅刀的,可惜被他逃掉了。”
玉琴对朱大常说道:“那两个贼秃便是昨夜引诱我们堕入地窖里的了。”
三人遂领着众女子要从原路走出甬道,姓袁的女子说:“我见他们还有一条捷径,可通外边,就在这里。”
说着话,用手指向室后一道小门说道:“便在里面。”
云三娘道:“你可领我们出去罢。”
姓袁的女子遂引着众人走进小门,把手向壁上一个观音大士的像一按,地上顿时现出一穴,有很齐整的石级。
姓袁的女子说道:“这里面并无机关埋伏,我深知的。”
她第一个先走下石级,云三娘等跟着她走下。
石级尽处乃是一条很宽阔的通道,有红灯照亮着,走完通道,又有石级。
众人走上石级,顶上有一个椭圆形的石圈。姓袁的女子举手把白圈转了几转,上面现出空处来。
于是众人又走到上面,乃是罗汉堂中第十八尊罗汉的座位,那罗汉已让在一边。
姓袁的女子一拉罗汉的鼻头,那罗汉很快地跳回原处。
众人走出罗汉堂,见卖艺女子及其母二人已把众僧徒收拾干净,地下七横八竖的都是尸首,她们正想入内搜寻呢。
于是云三娘向她们问讯,她们见过云三娘的剑术,知道是非常人,十分敬重。
卖解女子遂说道:“我姓宋,名彩风,我母亲名双钩窦氏。我们本住在虎牢关,现因欲访找我父的仇人,所以母女出来卖解,希望得悉风声。
不料,来到这里卖艺后,晚上客寓中忽有出家人潜来,意欲强污我。幸我还有些防身本领,不曾受他的蹂躏。事后探听知是这个禅院中的贼秃,我们母女愿意为地方除害,遂亲身前来一探。幸蒙拔刀相助,不胜感佩。”
云三娘握着宋彩凤的手说道:“姑娘的父亲可是铁头金刚宋霸先么?”
宋彩凤点头道:“正是!不知姑姑如何认得我父亲。”
云三娘道:“这个大概你们不知道的,因我有一年到华阴去访友,途遇令尊押着镖车正走在潼关路上。潼关附近有一家绿林英雄,别号爬山虎的施老九,不让令尊的领车过去,纠众行劫。
令尊和他们战斗,我见了愤然不平。略施小技,把施老九战败而去。令尊问我道谢,我也认得今尊确是一位英雄,这一次我不相助,他也不会输在施老九手里的,不想他现在过世了。仇人是谁?竟要你们出来找寻呢?”
宋彩凤答道:“我们听说是姓韩名天雄,设计诓杀我父亲的。”
朱大常和玉琴听宋彩凤说出韩天雄来,不觉从旁插言道:“你说的韩天雄,可是苏州韩家庄的老贼么?我等也是为了他而赶到这里来的。”
原来,那宋霸先是虎牢关一霸,黄河两岸谁不知铁头金刚宋霸先,是很有面子的镖师呢。
当他年轻时常好勇斗,里中有事每每出来干涉,如有人不服他的说,宋霸先便先和他厮打。
他生就的铁头铜额,斗得性起时,将头向人猛撞,无论何人被他的头碰着,非死即伤,使人避而不敢近。
有一次他和一个里中侠少年相斗,把头向侠少年的胸口一撞,撞成一个窟窿,闹出人命官司出来,他遂亡命出去。
得遇异人传授武术,更把他擅长的铁头习练得格外利害了。
过了几年,他悄悄回家乡,见前事已过去了,方敢出头露面,创设一个镖局,保护往来客商。
做了几年,渐渐名声大起来。
有一天镖局门外忽来一个大汉,要求和他比武。
恰好门前有一广场,宋霸先遂出去相见,便在这场上较量身手。
看的人四面集拢,人头如墙,看他们二人鉴来脚往,疾如风雨。
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没有一些破绽。
斗了良久,宋霸先见大汉拳法精妙,自己不能古一点便宜,遂想用他的铁头出奇制胜。好容易挨到一个松懈,他便运用全力一头向大汉当胸撞去,只听得天崩地裂一声,把大众吓了一跳。
原来,那大汉见他来势凶猛,知道这一头有雷霆万钧之势,自己断乎照架不住,遂很快地把身子一弯,闪到旁边去。
宋霸先一头撞来,虽没有撞着,在那大汉背后不远有一株老杨树,他收不住了,正撞在老杨树上。老杨树齐腰而断,倒下地来,尘土与枝叶齐飞,回看宋霸先的头额却一点没有损伤。
大汉拱拱手向他道:“佩服!佩服!”
说罢,大踏步走去了,宋霜先一笑而回。
从此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别名,便是“铁头金刚”。
古有共工氏头触石周山,素传为神话。
现在宋霸先头触老杨树,天生异人,众口传说。
不料,人怕出名猪怕壮。
铁头金刚的大名传遍黄河两岸,两岸豪杰自负其名,都要来试试他的铁头。
幸亏他确有真实本领,人家也奈何他不得。
一天他正保着一群客商道出窦家塞,塞中有一位老英雄姓窦名天孝,得武当山张三丰一派的嫡传,以柔胜刚,膝下并无儿子,只有一位女儿,名唤淑美,姿色秀丽,武艺精通,善使双钩,人家都称窦双钩,而不称本名。
窦孝天闻得铁头金刚的名声,久思一试,苦无机会。
凑巧听说他保镖路过,无异送上门来,遂一个人立在路旁等候。
遥见大道上烟尘滚滚,宋霸先的镖车来了,窦孝天当路一立,拦住镖车,不放通行。
有几个护车壮丁见这老头儿孤身阻住,欺他无能,又仗着铁头金刚的盛势,反而发怒,吩咐推着车子向前冲去,到这个老头儿面前,大家呐喊一声,推着车辆上前。
窦孝天不慌不忙,两手一张,身子立着不动。
说也奇怪,车子推到他的身上去,非但冲他不倒,竟似有铜墙铁壁一般,用尽气力,也不能推过去半步。
窦孝天伸手把车上旗子拔下,冷笑道:“要他何用?”
顺手向旁边一棵树上一掷,那镖车旗穿透树干,恰露二端。
这时,宋霸先正在后面坐在一匹枣骝马上,见前面忽然停住,镖车扰攘起来,正要查问,早有一个壮丁跑来报告。
宋霸先勃然大怒,对众客商道:“哪里来的老头儿,擅敢阻我去路?请诸位稍待,我去叫他滚开一边。”
说罢,两腿一夹,那匹枣骝马泼刺刺地跑到前边。
窦孝天见马上坐着一个伟男子,相貌英武,知道是铁头金刚了。
高声问道:“你是铁头金刚么?我待要找你。”
宋霸先说道:“正是!你要找我做什么?为什么不放我的车子过去?”
一边说着,一边跳下马来。
窦孝天笑嬉嬉地说道:“久闻你是一个铜额铁头的好男子,我却是豆腐做肉、棉花作骨的老头儿,难得相逢,很想领教你这个铁头究竟硬不硬,所以把你镖车拦住。现在你自己来了,很好。我立在这里,请你把尊头撞来,试试有多少力量。”
宋霸先听了他的话,心里暗想,我的头素称利害,任你怎么厉害的人,也受不起我一撞,这老头儿口出大言,不知轻重,合该他命尽于此了。
这到这里,便大声道:“既然你要试验我铁头,我听你的话。但这是你自己的意思,死而无怨。”
老头儿又笑道:“谁来怨你!不过你的头若然撞得尴尬时,也不要怪我。”
宋霸先大怒道:“不怪你!”
遂把全部的气力运到头上,认准老头儿的胸口,将头一低,好似水牛挺起了角一般,飞也似地向老头儿撞去。
铁头金刚宋霸先一头撞去,撞到窦孝天的腹上。
窦孝天把肚腹鼓起,好似五石之瓠,迎着铁头一吸,把宋霸先的头吸在腹上。
宋霸先只觉得自己的头好似撞在棉絮上一般,软若无物。
难道这个老头儿真是豆腐做肉棉作骨的么?
心中正在奇怪,同时觉得头顶上热烘烘麻辣辣的,有一股气直透囟门,非常难受。
要想收回自己的头时,却似粘紧在老头儿的腹上,休想缩得转来,涨得他面红耳赤,有力无使处。
这一股气从囟门直冲到心口,顿然二目眩乱,耳中如金鼓齐鸣,心里难过得要死,自己的头好似到了火坑里,几乎晕去。
窦孝天见他支持不下了,便将腹一松,宋霸先才觉自己的头顿时轻松,抬起头来向老头儿望着,威风尽失。
窦孝天哈哈笑道:“铁头,铁头,今天变了没用的头了。还敢和老朽较量么?须知窦家塞的窦孝天是棉花老人,不怕你这个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