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一拉左手,让众人走进,关上了柴扉当先引众人入屋,那黄狗兀自在一边叫着,史兴道:“呔~快些退去。”
黄狗便一声不吠的跑到外边去了。
史兴又喊一声:“双喜,客人来了。”
这时众人踏进屋子,天已黑暗,便见有一个妇人掌着灯从后面走出来,身穿一件青花衫儿,脸上涂着一些胭脂,半井儿尽是青色。
骤睹之下,使人一惊,鬓上插着朵芍药花,下面一双大脚,踏着草鞋,说道:“酒鬼,来的什么人?”
史兴没有答话时,夏听鹏早上前招呼道:“史大嫂,别来无恙?是我们在此。”
史大嫂见是夏听鹂,便把灯放在桌子上,带笑说道:“好,你们果然来了。我那酒鬼天天吵着要代侠女复仇去,我说:‘且莫性急,夏先生等必要再来的,我们可以一同去。’他说:‘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何时。’我说:‘快要来啊!’你们今晚果然来了。”
夏听鹂道:“是啊,复仇之念,没有一天忘却。只因我们三人自问力量薄弱,未敢冒昧从事,所以退迟至令。”
“现在告诉你们夫妇俩一个好消息,就是昆仑女侠的同门师兄双刀客朱大常先生寻访女侠到此,我们遂一同来。”
史兴听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当的一声,将酒杯抛在桌上,跳起来道:“哪一位是双刀客?请你快快指点给我认识。”
夏听鹂便代剑秋等一一介绍过。史兴瞧着朱大常说道:“朱爷今天使我得见,真是非常快活。因我前闻女侠说起你怎样神勇,只恨未见一面。现在朱爷来了,怎不使我快活?
但是,我告诉你,请你不要悲伤,因为女侠陷身盗篇,闻已投水而死。我们跟她同去的,不能救她出险,真是惭愧得不能见人,一直想要复仇,只恨匪党甚是厉害,恐怕我们不中用。
现幸,朱爷等前来,我们二人愿随岳爷同去,把那些狗强盗一齐杀掉,方快我心。”
朱大常点头说道:“这些事有夏先生告诉过我了,真是令人痛心切齿。我们此来,不但为女侠复仇,且为地方除害。闻贤夫妇精通水性,湖上形势又明瞭一切,所以还要仰仗二位相助一臂之力。”
史兴道:“我们愿听差遣,虽死不恨。”
这时,更大嫂已献上茶来,请众人宽坐,众人遂挨次坐下。
史大嫂听了,心里也是十分快活,站在一旁静听。
朱大常请她也坐,史大嫂遂和史兴并肩坐在一处,目光霍霍向众人四射。
朱大常遂把自己如何设计请程远等先到横山上去际底,以便里应外合、共歼巨盗的意思告知史兴夫妇。
史兴只是点头说好,朱大常道:“但他们前去必须有船只相送,而因各处船户胆小如鼠,不敢到那边去,不得不有烦你们代为想法。”
史兴想了一想道:“我们可送去,但那狗盗蔡浩认得我的,未必相信。
在这里我有一个结拜弟兄,姓杜名五郎,也是水上渔哥儿。他的入水本领很不错,胆子也大,性情虽和我一样粗鲁,却是忠实可靠。待我去和他商量,请他代我前去走一遭,决无破绽。”
朱大常道:“很好,少停即烦你商悬他,最好明天上午便能动身前往,因为我们一行人不便在此多作逗留。”
史兴道:“他此刻大约在人家赌钱,黄昏后我到他家去,必能相见。有我向他说了,他决不能推辞。”
朱大常道:“如此很好,这件事我们拜烦你了。此刻我们要回船去,明天再见。”
更兴忙立起身来嚷道:“朱爷等难得来此的,且请喝几斤酒再去不迟。怎么便要回船?不要走,我教我浑家去洁美泗。”
史大嫂也立起来道:“待我便去。”
朱大常道:“并非有负盛情,只因我们人多,船上尚有许多人要照料。好在我们尚须在此耽搁数天,相聚之日正多,不必定要今夕的。”
夏听鹏也这样说了,史兴只得让他们回船,代他们点上一盏灯笼,交与复听鹂。夫妇二人送至门口,说声:“明天会。”
兀自站在门外看着那灯笼影儿远了、方才进去。
朱大常等回到船上,休息一会,便教舟子煮饭。
朱大常与程远等谈起史兴夫妇,交口称赞不置。当他们正在舱中进餐的时候,忽听岸边有人嚷道:“朱爷等在这船上吗?”
一听声音,正是史兴。
朱大常和夏听鹂探身出舱看时,见一个黑影立在岸边,手里还提着东西。
朱大常说一声:“我们在此。”
史兴早已跳到船头上来,左肋下挟着一个大酒坛,右手提着一只敝篮,篮里约莫有几条金黄色的大鲫鱼。
朱大常连忙请他进舱,史兴见他们正用晚餐,遂将酒坛、鱼篮放下说道:“我特地送酒来,预备陪诸位痛饮。这坛酒是山上钱万昌酒家的远年花雕,这鱼是我日间在湖上打得的活鱼,可以制汤的。你们不肯在我家里喝几杯,我就赶上你们这里来了。”
说毕哈哈大笑,朱大常等忙向他道谢,请他一同坐下,吩咐舟子把鱼拿去煮汤喝,又把酒坛开了舀酒去烫。
那舟子提起篮子,一见这几尾又活又大的鱼,便啧的一声道:“好鱼!好鱼啊!若非湖中那里去网得?”走向后艄去了。
此时,朱大常、程远、慕兰、夏听鹂、周杰、、韦虎、吕云龙、梁红绡以及史兴一共九位团团儿坐定,一桌挤得舱中都满,舟子烫上酒来,大家开怀畅饮。
史兴夹七夹八的讲些山上及湖上风景,一会儿又讲起蔡浩来。
朱大常恐防被旁人听得,便教史兴莫谈这事。
说话间,鲫鱼汤烧好了端上来,大家吃着鲜鱼,别有风味。
朱大常又见史兴一碗一碗的酒尽是灌向肚中去,暗想:“这厮如此贪吃杯中物,莫怪他妻子要唤他酒鬼。假令师叔余观海和闻天声在此,大可对喝三百杯了。”
忍不住向史兴说道:“史大哥,你约摸喝了二三斤酒,少停还有点事情,要烦你去商妥的,不如明天再喝吧。”
更兴笑道:“朱爷怕我醉吗?再喝上这些也不会醉倒的。不过我带来的酒不多,不能让我一个儿独喝个光。你既然吩咐我不要喝了,我就不喝,何如?”
说罢,便将杯中余滴喝干,又用活在酒杯四周咂了一下,放过一边。
朱大常道:“很好,将来我必请你痛饮一番。舟子盛饭来吧。”
于是,大家也就吃饭,史兴一连吃了四大碗,丢下碗筷,唱个肥喏道谢。
朱大常道:“哈哈······我们要谢你送酒送鱼来。”
史兴站起身来,将衣袖抹抹嘴,脸也不要洗,说道:“这个时候,我要去看我的弟兄了,明天会吧。”向众人点点头,回身钻出舱去。
朱大常和夏听鹂送至船头,史兴早已跳到岸上,口里唱着:“夏侯渊武艺果然好,可算将中一英豪。将身且坐莲花宝,营外为何闹吵吵?”
说罢,二人向黑暗里走去,声震林木。
朱大常不觉叹道:“渔哥儿中有这等人物,真是令人可爱。”
回到舱中,又和众人略谈一刻,各自安睡。但此时的朱大常在船上想起玉琴,心头的悲哀怎能消释。
以前,自己和玉琴奔走天涯,常在一起诛恶锄强,屡蹈虎穴。
想不到普陀清游归来,在海面上和海盗高蟒等厮杀一阵,遂致分散。今日,我到了太湖,而玉琴已作水上孤魂,不可再见,而今而后我更无意于人世了。
想到这里,不由低唤:“琴妹~琴妹~”哪里有人答应呢?舱外,一片风水声送到枕边,好似助他的叹息。
朱大常思潮起伏,辗转难眠,直到四鼓后方才睡了一歇。
醒来时东方已白,程远等都已起身,连忙一骨碌坐起身来,洗面漱口,用过早餐。
程远道:“史兴此时还不前来,不知他的弟兄能不能答应。”
朱大常道:“昨晚他说得很有把握的,决不会使我们失望。”
二人走到船首去看时,只见东边有数艘渔船飞也似的划来,船头上立着史兴夫妇,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健男子,朝天挽着一个髻,身披一件白短衫,赤着双腿,系着短裤,手中拿着一个哨棒。
船到近处,一齐停住,史兴夫妇和那健男子都跳到这里船上来。彼此点头叫应,更兴遂介绍那人相见,就是他的把弟兄杜五郎。
朱大常带笑道:“有劳,有劳,史大嫂也来了吗?”
史兴道:“我已同我的弟兄说妥了,别人不敢去,只有他船上三个人背去。所以向人借了两艘渔船,我又恐怕人少不济事,所以教我浑家跟着同夫。她和那些狗贼没见过面的,决不妨碍。我吩咐他们送到后,瞧瞧形势,然后一同回来。”
朱大常道:“很好,有劳史大嫂了,我还有一句话要请你们到舱里来谈的。”
史兴点点头,便和史大嫂、杜五郎跟着朱大常等钻入舱中,又和程远等相见一过。
史兴便问:“朱爷,您还有什么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