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五又道:“不是的,我另有一件事情拜托你。李进哥,快快开门啊!”
跟着,便听拖鞋皮的声音,这扇小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朱小五一脚踏进去,玉琴身子一闪,也已走入。
朱小五等李进关上了门,便和玉琴一齐走到在右边一间小屋里去。
这屋子便是李进的卧室了,桌子上点着一支半明半灭的灯,室中凌乱得很,炕上斜堆着一条棉被,壁上挂着一把朴刀,还有一张胡琴和一管笛。
玉琴正四面瞧看,李进也已昂然走入,一见玉琴,便道:“咦,这位姑娘是谁?老弟带来干么?”
玉琴见李进穿着短黑衣、黑裤,胸前一排密扣,面貌却也生得白皙,约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边说话,一边迷着一双色眼,将玉琴由顶至脚,瞧了一个详细。
玉琴假作害羞,背转身,低首拈衣襟。
朱小五把酒瓶放在桌子上,也假装着鬼鬼祟祟的神情,低声对李进说道:“李进哥不要声张,这位姑娘姓许,是鸭头镇赵姓富家的外甥女,她愿意垂爱于我。所以,把她引到这里,想暂在老哥处躲藏一下。
因恐赵家见她失踪,要四面出来搜寻呢,这里却是千稳万妥的。李进哥,你看这位姑娘美不美?妙不妙?”
李进啧啧称赞道:“美!美!!妙!妙啊!老弟,我倒看不出你有这种艳福,我不如你啊!”
朱小五带笑说道:“李进哥不要说这种话,只要你肯包藏,我将来自当谢你的好意。”
李进怪笑道:“老弟,你把什么来谢我呢?金子、银子我都不稀罕。”
朱小五又道:“我们都是自家人,李进哥,要如何便如何,小弟无有不从的。”
李进道:“好,你们且请坐坐,我没有什么做东道主啊。”
朱小五遂同玉琴在他的对面一齐坐下,指着桌上两瓶酒说道:“良宵无以为乐,带来两瓶陈酒,愿和李进哥喝个畅快。”
那李进是个色鬼,又是酒鬼,不觉颠头播脑地说道:“很好!我有些腌牛肉和花生米在此,可以作下酒物。”
遂至炕边壁橱里,取出一大盆腌牛肉,已切成片子,又有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
取过三个酒杯,放在各人面前,然后坐下说道:“我们喝酒吧!冷酒也好,不知这位姑娘要不要吃?”
朱小五道:“她不过喝个一杯,我们就喝冷酒也好。此时已近半夜,要烫热也不便。”
一边说,一边拔出瓶塞,便来斟酒。
李进和朱小五各喝了一杯,玉琴勉强尝尝,却把花生米细嚼。
朱小五连连劝酒,李进一连喝了三大杯,眼睛斜乜着玉琴,对朱小五说道:“老弟真好福气,竟有这么美丽的姑娘,肯随你同走,真好福气,我小白条枉自比你虚长三岁,自问我这张脸子也还生得不错,却没有妇女来看中我,岂非冤枉么?”
说毕,狂笑不已。
玉琴只自低头不语,朱小五嚼了一片牛肉,假意说道:“李进哥,你们头领将要发财了,大概你也可以分到一些,那么,可以请假到天津窑子里去,大乐一乐,岂不是好呢?”
李进搔着头说道:“发财也不是容易之事,我们头领劫来的曾家小子,虽然声明要他们出十万金来取赎,但是,至今已有八天,还没有人来接洽。即使得到了钱还是头领们取得多,我也没有几个大钱到手的,怎样能够到天津去狂乐呢?况且,窑子里人怎及得这位姑娘温文美丽呢?”
说罢又喝了一大杯酒。
朱小五道:“曾家是有钱的富户,为什么不来取赎?不知现在姓曾的禁闭在什么地方?”
李进道:“便在第四进龙王大殿右边一间里,就是以前幽闭那个湖北人的老地方,那里铁窗门,十分坚固。我们头领因他是文弱书生,这里又是四面是水,决不能插翅飞逃,所以,只派两个弟兄轮流看守着罢了。过了十天之期,姓曾的性命恐怕难保。”
朱小五听了点点头。
玉琴暗想:“毓麟禁闭的地方已被探知,时候不早,还不下手,更待何时?谁耐烦去伴那厮喝酒呢?蓦地想起一样东西,就是那包白色的药粉,以前迷倒法玄和尚的,还有少许藏在身边,何不拿来用?”
遂暗暗取出,乘李进不留心时,将指甲弹在自己的酒杯中,便取过酒壶斟满了一杯,双手敬给李进道:“李爷请饮一杯。”
朱小五也带笑说道:“好了,姑娘敬酒起来了,李进哥的脸面不小。”
李进见玉琴敬酒,喜不自胜,浑身都觉酥软,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这一杯酒十分名贵的,我真快乐之极了。”
说罢也倒了一杯还敬玉琴,玉琴接了,迁延着不肯喝下,仍嚼着花生米。
不多时,李进身子向前一倾,伏在桌子上昏然睡去,不省人事。
玉琴拔出剑来,对朱小五说道:“事不宜迟,我要去救曾二爷,你快指点我的途径。”
朱小五点点头,便和玉琴走出室来,一边将门带上,一边指着左手一条通道说道:“姑娘往这通道一直走去,顺手转弯,过了一个庭心,在东边的一个矮屋就是了。要不要我引着走?”
玉琴道:“这里四面是水,退路要紧。你快还去,守在船头,待我救得人来,可以上船脱身。”
朱小五答应一声,开了门走回船去。
玉琴遂照着朱小五的说话,由通道上走去,穿过庭心,月光下瞧见那边果然有一矮屋,屋门前石阶上正坐着一个人在那里打磕睡,背心对着她。
玉琴疾忙飞身过去,将剑一挥,那人早已身首异处。
可笑他死得不明不白,还不知道谁把他杀死的呢。
玉琴走去将铁门推推,不能摇动。她遂转到铁窗之前,听得里面有咳嗽和叹气的声音,正是毓麟。便将宝剑照准铁窗上一阵剁削,早把铁窗上的铁条一根根都削落,纵身跳进屋子,运用夜眼见墙边地上躺着一个人,大概就是毓麟了。
走到近身,玉琴低声唤道:“毓麟兄,莫要惊慌,我特来救你。”
这时,毓麟也已觉得,且听出是玉琴声音,惊喜参半,遂低声问道:“来的是不是玉琴贤妹?哎哟~我在此间苦得不堪,快快把我救出去吧。”
玉琴听他口称贤妹,不由面上一红,继思我已拜了他母亲为义母,自然兄妹称呼了,我又何必多心呢?遂又道:“你请放心,我必将你救出去的。”
毓麟道:“昨晚,我被他们用刑拷打,把我两足都打坏了,一跛一拐的,难得以行走,如何是好?”
玉琴道:“你的身上可有丝带么?”
毓麟道:“有!有啊!”
立即解下他的束腰带,授与玉琴。
玉琴接了便道:“毓麟兄,请你蹲起,待我将你背出去吧。”
毓麟犹豫道:“怎敢有屈姑娘?怎……”
玉琴把脚一蹬道:“不要怎敢什么了,此时此地,不是拘礼的当儿。我既要救你从虎穴中出去,别的问题也顾不得了,从速为妙。”
毓麟听了玉琴的话,方才将身子支撑起勉强蹲着,玉琴也蹲在地上,把丝带向毓麟身上一兜,打了个结,再兜到自己的胸前缚住。
毓麟两腿向玉琴身边夹住,双手搭住玉琴香肩。
玉琴忽地立起,扬着宝剑,飞身从窗中跃出,仍往原路奔走。
不料有一个盗党来替换看守毓麟的,正和玉琴撞着,陡地大吃一惊,连忙喊起来道:“不好了!你们大家快快起来,有人来劫人啦!快来,快来!”
玉琴本想把这人结果性命,只因自己背上有人,此行最大的目的是救毓麟,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如快快一走,免得身陷重围,将来不妨再来收拾那些狗盗便了。
想定主意,于是施展飞行术,只顾奔逃。
刚才出得后门,跑上数十步,只听背后有人声呐喊,火把大明,有许多人进来。
玉琴要紧奔跑,不暇返顾,觉得背后一阵冷风,急忙闪避,便有一支袖箭从左边飞过。又听毓麟喊道:“不好咧!我腿上已中了人家的暗器了。”
玉琴心中又惊又怒,因为背上驮着人,不便和人家交锋,反伤了毓麟。
现在听毓麟已受了人家一箭,明知一场恶战不可幸免,遂蹿进前面林子,急忙将毓麟放下,教他躲在树后,不要声张,自己将剑一摆,跳出林来。
这时,追者已近,为首一个大汉,相貌狞恶,双手举着一柄月牙铜刘,旋风也似地赶到背后。约摸有二三十人,举着刀枪、火炬,一拥而至。
那大汉瞧见玉琴横剑而立,虽是一个女人,却侥有英气,便大声喝道:“你这女子是谁?竟敢到此夺人,胆也不小,可知道我焦大官的厉害么?”
玉琴听他通名,才知此人便是焦大官了,更不答话,举剑向他进刺。焦大官也把铜刘舞动,和玉琴交手起来。
那铜刘是一种月牙式的兵器,背厚锋利,既可挡御敌人的兵刃,又可疾卷而入,但非熟谙武艺的人,不会使用。
此时,焦大官把那月牙铜刘盘肩盖顶,上滚下卷,舞得如一轮明月,和剑光相映着,在月下熔成一片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