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一见这钢镖,心中明白,立即跳起身来,向壁上摘下真钢宝剑,使一个蜻蜓掠水式,从窗中横跃而出。
方才立定脚步,对面又飞来一支钢镖,赶忙一蹲身,让过那钢镖。
这时,对面屋上早已飞也似地跳下一条黑影,月光下瞧得分明,乃是一个女子,头上裹着青绢,浑身黑衣,手中横着雪亮的宝剑。
一见玉琴,便破口大骂道:“姓方的,你们把我全家杀害,此仇不共戴天。今晚你也会撞在我的手里,我必要为我父兄复仇。看剑!”
说罢,一剑向玉琴头上劈来,玉琴将剑架住,说道:“韩小香,你家老头儿罪恶滔天,自取灭亡之咎。前次被你侥幸漏网,现在还要来送死么?休怪你家姑娘剑下无情了。”
韩小香大怒,将剑使开,迳向玉琴要害处猛戳。
玉琴不慌不忙,将真钢宝剑舞将开来,倏地变成一道白光,两个人在庭中回旋酣战。
玉琴刚交手,知韩小香的武艺今非昔比,较前大大进步了。
此时,朱大常早已握了惊鲵宝刀,跃出窗户,认得来者即是韩天雄的女儿韩小香。
大约她此来必是为父兄复仇,不知道怎么突如其来,寻到这个地方的。
他正在思想,只听屋上娇喝一声:“双刀客!你休要帮忙,你家萧姑娘等候多时了。”
面前黑影一晃,早有一个妙龄女子,站在庭心里,手握两柄绣鸾刀,刀光湛湛,如秋水照眼。全身也是黑色,头上却裹着一块银色绢绸,生得俊俏玲珑。
再一细看,原来便是日间在天王庵避雨遇见的小姑娘,恍然大悟,便答道:“你们休得逞能,我朱某人岂是畏怯之辈!谅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自来送死而已。”
朱大常的话还没有说完,双刀如游龙般已向她头上落下。
朱大常舞开双刀,和那女子战在一起,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庭中但见白光飞舞,不见人影。
这时,旅店中客人都闻声惊起,只是一个也没有敢出来看热闹的,躲在门窗里向外偷窥。
云三娘立在窗槛旁,作壁上观,只是微笑。
因为她知朱大常、玉琴之力足够对付,自己不必加入作战,且在旁边看着再作道理。
觉得双方都非弱者,而那个使双刀的女子本领更高一筹。
且喜朱大常刀发术精妙,可以从容应敌,不愧为昆仑门下,也不愧为自己得意的弟子。
玉琴、朱大常二人和敌人战够多时,不能取胜,心中不由焦躁。
当即把平生所学的功夫全部使将出来,剑光霍霍,刀光珊珊,一青一白如腾蛟起凤,向前尽顾逼迫拢去。
韩小香觉得两臂乏力,剑法渐渐散乱,不能再以支持。没奈何,咬紧牙齿喝声:“着!”
一剑向玉琴腰里扫去,玉琴向旁边一跳,躲过那剑,韩小香乘此间隙,一跃上房,说道:“兰妹走罢!”
那女子也向朱大常虚晃一刀,跟着飞身上屋,拔步便逃。
朱大常、玉琴二人扑扑扑如飞鸟般随后飞身而上,忽然一支袖箭向朱大常面前飞来,朱大常把双刀向上一拨,那袖箭已坠落屋瓦。
不防第二支袖箭又到,朱大常即将头一低,袖箭从他头顶拂过,带去了一绺头发。
同时,韩小香发出一支毒药镖,向玉琴下三部打去,玉琴双足一蹦,当啷一声,钢镖飞下庭心里去了。
这么一来,二人略顿一顿,韩小香等早已跳至店后,飘身下墙,玉琴那肯舍弃,连忙加紧追赶。
但是,到得后面,却见东一条西一条的小街。不知她们走向哪路去的。
朱大常也已追到,不见小香等影踪,便对玉琴说道:“我们道途不熟,谅她们早已去远,我们也无处追踪,便宜了她们,不如回去罢。”
玉琴只得怏快地和朱大常回转庭中。
云三娘手里托着钢镖,笑问二人道:“韩小香漏网而去么?”
玉琴道:“正是,他们倚仗着暗器利害,但我们没有被打中,以前弟子也受过小香一镖,幸得霍元茗灵药,方才保得一条性命。
今晚难得她自来找寻,恨不得把她一剑两段,好使他们父女早在地下相逢。不料便宜了她,被她逃走了。”
朱大常道:“我想韩小香一定住在此地附近,那姓萧的女子必是她的亲戚,武艺很好,我们不是在天王庵里避雨时候遇见她的么?大概韩小香是她引导来的。”
玉琴把手中剑虚砍一下,恨恨地说道:“她们虽然行刺不中而走,可是我却不愿意放过她们呢。明天我们可再到天王庵去,找那老尼问个明白。然后找到萧家去,回敬她们一剑,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云三娘听玉琴说着负气的话,不由微笑。
这时店主和店中旅客见外边已停止战斗,一齐过来问讯,朱大常不欲多事,便推说女盗前来行劫,已被我等击退。
店主听了,十分惊讶,自言此间地方近来很是平静,店中也一向没有盗窃,那里来的女强盗呢?旅客们见了朱大常、玉琴二人英武之概,莫不咋舌称奇,纷纷向店主探听底细,但是店主哪里回答得出呢?
纷乱了一阵,云三娘等回入房中,玉琴、朱大常仍把宝剑挂好,大家坐着谈起韩家庄的前事,直到夜深方才各自安眠。
一会儿天已大明,三人起身,唤了店小二进来,吩咐预备早餐。洗脸漱口毕,用过早餐,算清了旅费,正要动身。
忽然,一个店小二急匆匆跑进来,送了一封书信,三人不由得奇怪,朱大常拆开来和云三娘、玉琴同阅,只见信上写着几行草字道:久仰荒江女侠英名,恨未识面。昨夕小女无知,有惊芳躅,今日特遣下人奉函敬邀,望见书后,请邱慧临小庄,一较身手;并专备小筵,聊以洗尘。想英武如姑娘者,必不却步也,不胜鹄候之至,云中凤萧进忠启。
玉琴看毕冷笑一声:“甚好,甚好!我们本来要去找他,他却自己写书来请了。那个云中凤萧进忠,必是姓萧的女子的父亲,韩小香和他们大约是亲戚吧。看他语气,十分骄矜,很有和我们一决雌雄之意。我们若不前去,反而示人以弱了。”
朱大常道:“当然去的。”
便问店小二道:“那下书的人可在外边?”
店小二道:“在边等候回音。”
朱大常道:“你去教他好好等待,我们跟他前去便了。”
于是,三人收拾收拾,走出店来,只见一个穿着蓝布短衣的壮健男子,立在一边,店主正和他窃窃私语。
他见玉琴等走来,连忙立正,行了一个礼。
朱大常道:“你是萧家的仆人么?我们不认识路途,你就引导我们去罢。”
那男子答应一声:“是”。
店小二牵过坐骑,朱大常把包裹系在龙驹上,三人耸身上鞍,店主立在门外,恭恭敬敬地送行。那男子便走在马前,引导三人缓辔而行。
却听店主正对旁人说道:“原来昨夜到此的,并不是什么女盗,乃是萧家姑娘,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事情,我看这三位客人,模样奇怪,虽然很有本事,可是总敌不过萧家老庄主那样利害呢。”
三人闻言,也不理会,随着那男子行去。前面有一条小溪,沿溪望东走,不到三里路光景,早见右边岸上有一座雄大深邃的庄院,庄前有一座石桥,桥上立着几个庄丁,把手指着他们道:“来了,来了。”
有一个庄丁立即跑入庄去,大概前去报告庄主了。
原来,玉琴等以前火烧韩家庄,恰巧韩小香跟她母亲归宁,在母舅家中,因此被她漏网得生,没有遭殃。
云中凤萧进忠便是她的母舅,是卫辉著名的富户。更兼有着惊人的武艺,在杨柳屯四围远近提起“云中凤”三个字的大名,那个不知?
他善舞一柄金背刀,飞檐走壁,身轻如燕。
因为他自幼得异人传授,所以有此本领。
性喜任侠,刚如烈火,为人很重义气,江湖上人流落无依,到他门下吃闲饭的,时常不断。他在家经营着田产,也没有出外去做过什么事情。
现在年纪已有五旬以外,所生子女二人,兄名慕解,妹名慕兰,萧进忠便把平生武术悉心传授与他的子女。
二人也精心习练,寒暑不辍,所以年纪虽轻,武艺已是高人一筹。
慕兰善使双刀,说起这两柄双刀,也是很有来历的。
不知在那一年那一天,还是当慕兰六七岁的时候,有一个盲目老人,跑到他们庄上来,自称有病在身,欲谋枝栖,慕名而来,乞赐一榻之地。
萧进忠见他病体瘦瘠,且年又老迈,当然允许,遂另辟一室,使他养病。可是那盲目老人在他们庄上住了一个多月。
病魔缠绵,日见加重,自知不起,遂请萧进忠入室,对他说道:“承蒙你善意款待,感谢不尽。只是自己疾病深重,日薄西山,一定不会好的了。
他日这个臭皮囊,还请庄主代为收验埋葬,入土为安。但我身外别无长物,惟破包袱中,有一对绣鸾双刀,一名银星,一名飞霞,是旷世难得的宝刀。削铜铁似泥,杀人不染血。
我一向非常珍爱,随手携带,不忍舍去。现在不愿这宝物落入庸人之手,故在临死之前,奉赠庄主,也是宝剑赠与烈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