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捕头秦远征来湘宁货栈,为了不露形迹,他租了辆马车。
那车一见捕头秦远征扛着个人跑了出来,只道是自己载了个白日打劫的强盗,直吓得股栗不已,噤不成声,才欲转身便走,却被捕头秦远征一飘近前点了穴道。
捕头秦远征将玉龙放在车中,将篷帘放垂下来,然后剥下车伕的外衣自己换上,又把车伕拉在一个角落处。
这才飞身上车,扬鞭驱车而行,外人看来,却象是个载着内眷的马车一般。
捕头秦远征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一路驱车出城径奔码头,只因心急将车赶得飞快,引得路人纷纷趋避,侧目而视。
眼见码头在望,马车疾驶如飞。
忽然,前面大路当心一位少年书生手执卷书,正垂首缓踱思考着。
马车风驰电掣倏忽便已近前,而那书生对于路人惊慌的喊叫声及滚滚的马车声竟充耳不闻。
捕头秦远征胆再大也不敢于光天化日之下闹出血案,他奋力一勒缰绳,两匹烈马前蹄腾空一声长嘶,险些踢在那书生身上。
车一住,便有许多路人围了过来。
捕头秦远征才欲泼口斥喝,猛然那书生转过脸来。
捕头秦远征一见将话又强咽了下去,大惊失色:这不是佟维纲吗?
那佟侍卫故作惊讶,斯文地施礼说道:“哟,原来是秦大哥呀,怎么又换行当,赶起车来了?”
这时那些围观的人还在哓哓不休地议论着,有的怪捕头秦远征车赶得太快,有的说这书生有些呆痴,背书竟背到大路当心来了。
捕头秦远征心中雪亮,料知佟维纲陡然出现必有其故,况且久呆在大路当心,万一露了马脚却是不好。于是他也按照佟维纲的辙演起戏来:“哟,是佟秀才呀,回家吗,我拉你一程罢。”
佟侍卫就等着这句话,闻听便闪身上了马车,坐在了捕头秦远征身旁。
捕头秦远征缓缓一抖缰,马车分开众人徐徐而行。
车行了一程,佟维纲漫不经心地问捕头秦远征:“车厢里是谁家的内眷呀?”
捕头秦远征料想躲不过的,便率然直言奉告道:“实不相瞒,正是咱们木渎镇上要捉的那个钦犯。”
佟维纲闻之一怔,心里喜出望外。
本来木渎镇分手后,他遇到了娄道长,听说怡亲王已回家去了,二人便一同商议追寻玉坠之事。
娄道长估计玉龙必回湖北,大约路经金陵,于是二人便到了金陵。
适才他才路上行走,远远望见有辆马车疾驶而来,心知必有蹊跷,故此有意作痴拦阻马车。
当他一见捕头秦远征扮作了车伏,而车厢内篷帘四垂寂然无声,心中便料定必定有缘故,但捕头秦远征呢过住了那周璕这却是他始料不及。
佟维纲一把猛然勒住了缰绳,马车停住。
捕头秦远征吃了一惊,望着佟侍卫默默无语。
“秦捕头是欲过江罢?”佟侍卫见捕头秦远征点首默承,便低声说道,“码头上大多眼杂,如何能保不露马脚?还是去坐我们自己的船罢。”
说毕,他从捕头秦远征手中揽过鞭缰,将马车转离码头,向西沿江驱驶而去。
捕头秦远征也觉佟维纲所言有理,自知今日不能独占其功,心中自有几分郁闷。
不久,马车驶到一座荒寺庙前停下了。
寺旁树间闪出两个汉子来,捕头秦远征认出是佟维纲手下的人,不由一愣。
佟侍卫说道:“不妨先进去歇憩片时。”
说罢,与捕头秦远征相挽进入寺门。
寺中还站着几个汉子,一见二人便纷纷施礼。
这时那正殿大门一开,一位道袍星冠、仙风俊骨的道长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捕头秦远征一见是娄道长,慌忙遥向施礼道:“上次于龟峰山多谢道长援手帮忙。这一向道长还好吧。”
不料,那娄道长闻之竟似被揭了疮疤一般,脸色顿时黯然下来,神情反倒不大自如了。
那两个汉子扛着玉龙,提着行囊及青龙剑一并放在香案后,被佟维纲一挥手,二人反身退出,临走还将殿门带掩上了。
殿内光线霎时暗了许多,唯有香案上两台红烛蜡火摇曳,将四壁慈眉善目的菩萨罗汉映衬得凶狠了许多。
当娄道长借着微熹的烛光辨认出这位周璕时,不由心中一惊,认出是龟峰山的钦犯,也是黑松林中唐云龙称之为师弟的那少年。
捕头秦远征适才见佟、娄二人低声耳语了一阵,心中已有些不安,况且殿门紧闭,真把握不了二人欲捣什么鬼,现才又见娄近垣脸呈疑色,不禁十分诧异。
这时,他恕闻颈后风声乍动,当下本能地一个“壁虎游墙”向旁一闪。
那佟维纲一剑扫空不由吃了一惊。
捕头秦远征惊魂未定地回过头问道:“佟侍卫这是作甚?”
娄道长见此阵势也是大愕,目光游移不定地扫着二人。
原来,佟维纲料定捕头秦远征必然已看到了玉龙身上那胤禛所赠的玉坠,故尔生了杀人灭口之心。
他却不知,捕头秦远征当时见到玉玺后喜不自禁,并没来得及细翻行囊中的其他东西,那玉坠他并没发现。
佟维纲为维护当今皇上的名声,冷冷冰冰地对捕头秦远征说道,“我今天是奉旨讨你的首级。”
捕头秦远征闻之一怔,胤禛的喜怒无常他是知道的,然他究是久在官衙,认得真谱,便自作镇定地冷言反诘道:“圣旨何在?”
“这······”佟侍卫语噎气短了。
适才他是随口而出,哪里真有什么圣旨?
娄近垣见状,只道佟维纲与捕头秦远征之间有什么私人梁子,可这擅自假宣圣旨也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有心上前劝化双方。
才劝了几句,那佟侍卫便不耐烦地跺脚说道:“道长如何不明个里,那玉坠之事他已知道了,眼下就此放了他,日后江湖上传播出去,皇帝面前我们如何交待?”
娄近垣闻之恍然,身形一长,剑掣在手,两眼也熠熠虎视着捕头秦远征。
捕头秦远征莫名其妙脱口说道,“什么玉坠?”
但眼前危急的阵势他自然已看出,也横尺反退了几步,提防着佟娄二人。
这时,忽听殿外一阵骚乱,殿内三人皆是一怔。
只听“轰~”地一声殿门被从外向里踹开来,强烈的日光迅速射进殿内,三人久处黑暗中,一时接受不了这强烈的光线,不由都微眯起眼睛来。
但见四个黑衣短打扮的大汉各自手提铁尺怒气汹汹地闯进殿来。
娄、佟二位大吃一惊,认作必是捕头秦远征的同伙十三太保赶来了。
不料,那当先汉子手中铁尺一扬,竟直奔捕头秦远征而去。
“六弟有话好说,何必如此。”捕头秦远征向旁一闪让过,惊疑不止。
那濮天音冷笑一声:“姓秦的,休道你五毒散厉害,咱们还要在铁尺上讨个真章。”
闹了半天,原来这濮天音当时在湘宁货栈中只喝了几口便品出了酒中有药,暗地里一发全呕在了袖中,只怕屋里动起手来,反连累了被麻翻在地上的众兄弟,故此也装作昏然之态,瘫软在地上。
捕头秦远征一出门,他便起来解救众兄弟,并招来几个家人小厮去打探捕头秦远征的下落。
十二个兄弟中只有大哥、老五、老六、老七四个人喝得少,恢复得快。
当小厮打探到消息回来报告时,四人便带了二十几个家人一齐追到这荒庙野寺来了。
捕头秦远征见老六一脸杀气,知道不可理喻,只得一边抵挡,一边觑空欲寻隙暂且脱身而去。
这时,老大秦国经敌住了娄道长,老五方席敌住了佟维纲,而老七乔雷却一拎行囊向外便跑。
娄道长一见行囊被人拎走,不由奋起神威,连出三剑,将秦国经迫得连连退却,他却得闲一吼:“哪里去?”反身撇开秦国经,追出殿门。
殿中佟维纲势孤力怯,也卖个破绽飞身出殿。
殿内之人也纷纷杀出。
这时,殿外的情况对铁尺会来说并不太妙,佟维纲手下的那些汉子皆是大内侍卫高手,而铁尺会的那二十几个会徒,相较起来武功自低了许多。
故此,只能纠缠斗狠一时,此刻已渐被剿杀殆尽了。
形势急转而下,三十六计当然走为上,那老七乔雷拎着行囊被娄近垣逼得很紧,情急之刻不免放喉高叫,“宝贝已到手了,哥儿们!扯呼收帆吧!”
说着,转身飞快奔向寺墙下展身纵出。
娄近垣哪里肯放,提剑随后便追。
才欲纵身上墙,忽闻墙外“啊呀~”一声惊叫,但见那乔雷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又飞回院内,半空中一个“湘子卷帘”身形一展一缩,稳稳地立在地上,手中的行囊却不见了。
一伙人纷纷从墙外跃了进来。
寺院内正自酣战的众人都是一征,各自跳出圈外,向这边觑视。
捕头秦远征与佟维纲一眼便识出了走在前面的那披发鹑衣拎着行囊的老乞丐,正是那夜趁火劫行囊,后来又在木渎镇原物还给玉龙便纵之逸去的那个老乞丐。
而铁尺会的濮天音等也认出了老乞身后诸人中有江宁帮的蔡胡子、于涟等,以及吕丘文东、陆剑门各位江湖豪客。
当然似苗公子这一流却无一人识得了。
娄、佟二人见那老丐夺了行囊,十分焦躁,二人齐声发吼,两支剑宛如两条银龙,熠熠闪光径奔老乞。
随后,众侍卫也飞剑舞刀飞涌而上,霎时间双方于院内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