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便叫人去抬上一大瓮上等花雕前来,过了瓮泥,让史兴等着冷的吃。于是史兴放着胆,狂饮起来,且和魏和尚等猜拳,十九是他输的,所以一杯一杯的灌下肚去。
更有大嫂因为今天是庆功,不使干涉,大家看史兴喝酒,十分高兴。
看看天色已晚,点上明灯,程远说道:“今天我们一辈人总是不回去了,好在匪首都已杀却,余众皆已归降,便在这里住一宵。现成的床铺很多,决没有意外之事的。”
众人自然都赞成,大家饮洒谈心,史兴已喝得有些醉了,却只顾还要喝。
朱大常又讲起方才史兴夫妇在水底活捉孟公雄的事,夸赞史兴夫妇水性精通,不愧为水上怪杰。
魏志尚忽然想起一事,便对众人说道:“在我们西鳌山的附近湖中,有一数百年的老鼋,硕大无朋,每逢天阴时常到湖面上来兴风作浪,不知被它撞沉了多少船只,伤害了多少人畜。
我们鳌山的人民处心积虑要想除去这个巨害,无奈那老十分狡猾,平日匿伏在鳌山北面的湖底窟穴,轻易不出。
等得出来时,风浪又大,人民近它不得,无法对付。
他们见我善放火枪,遂要教我去帮助他们,共除老鼋。
我答应前去试试,倘能杀掉这畜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一天天气恶劣,湖中风浪大作,有人来报说,老鼋在水出现了。
我们便挑选了十数人,都是有水性能驾舟的,随我同去。
果见那老鼋在水面人迎风叶吸,四面浪涌如山,我坐的船上下颠簸,几乎要倒翻,意切近它不得。
我遂觑准了它开了一枪,但因距离较远,风势又大,第一枪没有命中。
第二枪虽然被我击着,可是只能使它妥伤,不能取它的性命,反激怒了它,浪花益发大了。
我的船顿时翻身,幸亏随我身边的都谙水性,把我救回。
“那老宽暂时敛迹,等到伤好了又出来为害。这几天听说在黄泥港那边出没,可惜没有人去斩了。
今日我见史大哥本领非常高强,若得他去除那老,我想一定可以成功的。不知史大哥可肯为那边乡民出一些力?”
史兴听了魏志尚的话,便道:“不错,我也听人说起西鳌山有个老鼋常常作怪害人。魏先生既要我去斩鼋,我无有不允之理。”
魏志尚见史兴慨然应允,便大喜道:“能得史大哥许诺,我谨代整山乡人九顿首以谢。明日即请史大哥前往何如?”
史兴点点头道:“谨遵台命。”
朱大常道:“请史大哥去收伏老鼋,这是很好看的。混江龙和海底金龙,史大哥尚且不怕,何况一老冠呢!必能手到擒拿。明日我们倒要一同去作壁上观,日助声势。”
史兴道:“要去时,你们一同去看我斩那老磊。”
于是,魏志尚又代史兴斟上一大杯酒,说道:“请饮一杯,预贺明日史大哥胜利。”
说着,把自己面前一杯酒喝干。
史兴也举起大杯咕嘟嘟地喝下去,一瓮酒早已喝个罄尽。
史兴又喊添酒,左右又抬上第二大瓮来,开了再喝。
史兴约摸又喝了七八大杯,忽然跳起身来,说道:“我们自从女侠探山遇险以后,以为她早已不在人间。
那天回去时我的妻哭得好不伤心,我也恨不得立刻生擒蔡浩,把他碎尸万段,一直以复仇为念,无心捕鱼。
后来幸亏朱爷等来了,我们遂同商复仇之计,直捣匪巢,而女侠竟出人意外在这个时候出来,怎不令人快活。
今天在这个庆功宴上我喝的酒也不少,但尚没有醉,不如当众一舞。”
说罢,立刻跳到庭心中,张开双臂,左右起舞。
大家见他醉态可掬,而自己还说不醉,真是醉人醉话,大家张着口笑。
史大嫂道:“这酒鬼多喝了些黄汤,便要放出这种狂态,所以我要不让他多喝。他喝醉了,乱冲乱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玉琴道:“史大哥一片天真,就在这个上,令人敬爱,今日理该让他快活一番的。”
只见史兴舞到分际,大嚷一声道:“我来一个狮子滚绣球给你们瞧瞧吧。”
将身子扑到地下去,展动四肢,东滚西扑,果然活象一头雄狮。
众人看得非常有趣,史兴腾地滚至史大嫂身边,倏地跳起身来,将史大嫂当胸一把揪住,说道:“你也应该舞给众人看看,我们一同来。”
史大嫂脸上一红,说道:“酒鬼,快快滚开去,老娘不高兴和你同舞。”
说的话,将史兴一推,史兴跟踉跄跄地退后数步,险些儿跌一交。
重又奔上来扭住史大嫂,且说道:“你不舞吗?我偏要你舞。”
用力拉扯,史大嫂也还手把他扭住。两个人乱打乱喊,扭做一团,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史兴力气虽大,究竟醉了,和史大嫂走马灯般打了几个转,早被史大嫂打翻在地,把他紧紧按住,喝道:“酒鬼!今天老娘让你多喝了些酒,你就醉得这个样子,好生无理。还不与我去睡觉吗。”
史兴被史大嫂按在地上,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答。
众人走近去看时,史兴早已闭目熟睡,鼾声如雷了。
史大嫂松开两手对史兴仔细瞧了一下,不由也笑道:“果然睡着了,待我负他去睡吧。”
程远道:“好,我来引导你们去。”
史大嫂遂伸手将史兴负起,背在背上。
程远叫人张着灯领着史大嫂去了,这里众人也不再喝酒,各各用饭,撤去残看,仍坐在一起饮茗闲谈。
程远安置了史兴夫妇,回来陪众人谈话。
玉琴因自己和朱大常一样死里逃生,散而复聚,大家重又谈起别后的经过,絮絮不休。
不觉已是夜将三鼓,程远说道:“诸位,今天辛劳了,不如早些安眠吧。我已吩咐人将榻安置,诸位尽可放心稳睡,由我和韦虎兄弟担任防备之职,大约可以平安无事的。匪魁已死,其他的人谁敢来惊动我们。”
朱大常说道:“很好!不过你们二人太辛苦了。”
程远道:“我们没有作什么事,理该效劳。”
于是,仍由他引导众人去安寝。
云忘娘、桂枝、玉琴一室,慕兰和梁红绡室。
朱大常、魏志尚、夏听鹂、周杰等一室,吕云飞、杜五郎等一室。
大家因为有程远和韦虎在外巡察,所以都放心入梦。
次日早晨,大家起身相见后,吃过早饭,魏志尚便要请史兴去湖上斩宽。
史兴已完全清醒,业已应许,自然要随他同往。
朱大常等也都要去看看,魏志尚便请大家到鼋山去一聚。
程远和朱大常商量如何处置这里的事。
朱大常遂叫人去里面将蔡浩等抢劫来的不义之财一齐搬出来,散给投降的匪党,教他们各自散去,安心谋个营业,匪党自然不胜感谢。
朱大常又抽出一份金银,一半犒赏给同来的渔哥儿,一半却赠送给兽戏团中人。
又搜出雷真人造的信徒名册,把火焚去,免得事后累及无辜乡民。
史兴见朱大常等处理各事,想起他昨日生擒的海底金龙孟公雄,便道:“姓孟的是个作恶的匪盗,不如把他杀却,以除后患。我们又不要将他去官中献功,留他无用,还是爽爽快快赏他一刀。”
他说罢,就到后边去,要想拖出孟公雄来。
因为他昨日曾交给一个渔哥儿,把公雄禁闭在一间小屋里的。
谁知孟公雄不知在什么时候用牙齿咬断了自己身上的绳子,偷偷地逃生去。史兴大失所望,连嚷带骂地把那个渔哥儿怪怨了一番。
朱大常听说孟公雄脱逃,便对玉琴说道:“那厮不死,真是侥幸。往年韩家庄一役,被他逃脱,今番在这里又做了漏网之鱼。”
玉琴道:“那厮虽逃,早迟必有撞在我们手里的一日,那时决不轻饶了。”
此时匪党带上一个少妇来,说这妇人是蔡浩掳上山来的,几番要想**她,奈她抵死不从,向她家中勒赎时又没有确实回音。
此刻,如何发落?
玉琴见了又道:“呀!我倒忘怀了此人,莫非就是姚家媳妇。我就是听了她被湖匪掳去的消息而动独探太湖之念的。且喜此人无恙,我们可以送她回去,让她好和家人团聚。
那少妇听了这话,含着眼泪连忙向玉琴拜倒。玉琴将她扶起。
夏听鹂道:“这件事交在我的身上。现在可以着人把她送到西山,然后待我们打从鳌山回来时,再行送回便了。”
朱大常说道:“夏兄说得是。”又问山上可还有什么被掳的人,匪党回答说没有了。
朱大常便叫匪党去把各处门户封闭,大家尽离横山。
“不日官厅方面得了消息,自然要来办理善后的。我们不要管它,且去看史大哥斩鼋。”
韦虎说道:“那么我带来的兽戏团中的人员以及许多野兽如何处置?”
朱大常道:“你前天向我说过不愿意再为团主,是我勉强邀你们到此相助的。现在你若果然决心不干,那么请你和我们同去鳌山一行,以后我再介绍你一个地方去。其余诸人让他们带着野兽散伙去吧。”
韦虎道:“朱先生说得甚是。除掉红绡、云飞,其余的人不妨请他们先回苏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