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寒轻阖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似一闪隐秘的门，遮住了他的忧虑和关切。
犹豫片刻，他应了下：“好，但你要注意安全。”
说罢，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几个保镖当即松了手，可仍围在程之身边，不敢掉以轻心。
舒然望了眼窗外，此刻天高气爽，甚为晴朗，一袭蔚蓝照进偌大的办公室中，紧绷的情绪得以舒缓。
她拿起本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打开了facetime，遂又从顾城寒的口袋中摸出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她的通话请求。
舒然接通后，将手机还给顾城寒，道：“你去外面休息一下，我让小叶帮你冲杯咖啡。”
说罢，她将自己的手机调转方向，摆在桌面的手机架上，恰对准了程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顾城寒都可以从自己的手机上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你就放心了？”她轻声问道。
顾城寒凝望她片刻，眼角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他点点头，朝外走去。
须臾，办公室恢复了宁静。
舒然坐回自己的座椅，宽大的办公桌外，是一脸吃痛的程之。
“你有什么想说的，最好尽快说完。”
程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抖着手拿起方才舒然为他冲的咖啡，一饮而尽，好半天才平静了下来。
“然姐，”他终于开了口，“我缺钱。”
“所以呢？”
“你解散了剧组，对钟先生而言，我就没了利用价值，但我现在真得需要很大一笔钱。”
“如果我不解散剧组，他会把钱给你吗？”
“虽然不会，但我可以拖，但现在我拖不下了。”
“你要钱做什么？”
“还债。”
“债？赌吗？”
闻言，程之握着咖啡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些，喉结不由自主上下翻滚，神色紧张。
“你想让我帮你，就要说实话。”
“对，我欠了一大笔债，钟先生说只要我在剧组里老实呆下去，骗取你的信任，最后达到他的目的，钱就不是问题。”
“目的？什么目的？”
“他还没告诉我，但现在我已经没机会知道了。”
“如果林娜不跟你解约，你还会继续骗我们？”
“我……”程之眸中透出一丝绝望，“我不是故意的，但没有那笔钱我真得会死。”
“被顾城寒发现，你照样会死。”
舒然的声音似也没了温度，冷冰冰的，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程之，我从不主动去害人，但害过我的人，我也绝不会罢休。你是钟佑明和戚云烟的人，今天来求我实在是好笑。”
“然姐，我真得知错了，如果不是缺钱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特别是之前娜姐说要签下我时，那几天我都非常痛苦……”
说着，他深深埋下头，略显粗粝的手指插入了自己浓密而略显杂乱的头发之中，本应是健硕的男子汉，当下却显得无助又可怜。
办公室内又安静了下来，舒然神色凛然，良久才道：“如果我帮了你，你能不能保证自己再不助纣为虐？”
程之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猛抬头道：“是真得吗？”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最好现在就应下来。”
此刻，总裁室外的顾城寒不禁深敛起眉头，端到嘴边的咖啡苦涩无比。
“好！然姐！我现在就应下来，我程之绝对绝对不再和钟先生有任何瓜葛！”说着，他郑重其事举起了手。
“还有戚云烟。”舒然补充道。
“戚小姐我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过。”
闻言，舒然倍感惊讶：“所以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钟佑明下令的？”
“对。”
“你……除了放蛇又假意救我，还做过什么？”
“我……”程之羞愧难当，喃道，“道具刀是我换的，晓月和你的视频也是我拍下来川回去的，但之后他们怎么剪辑怎么添油加醋，我并不知晓。”
“只有这些？”
“对，没有别的了。我保证！”
“好，我知道了。你需要多少钱？”
程之满脸不可置信，怔愣着盯着舒然看了许久。
埋头在抽屉里翻找卡片的舒然抬起头，看到他愣在原地的样子问道：“你不是要钱吗？多少？”
“然姐，你当真要给我？”
“我说过，趁我主意改变之前，你最好把钱收下，否则一会儿城寒拦住你，我可帮不了你。”程之慌忙伸出五个手指，忐忑道：“五……五十万。”
舒然眉都没皱一下，拿起一张卡就走到了程之跟前。
“拿着，里面有六十万，你把债还了，剩下的十万够你生活一阵子，我希望你改邪归正，再不要去做危害别人的事。”
程之方才不住地颤抖，是因为惧怕；而当下，则是因为感动。他伸出手将卡接了过来，竟落了泪。
舒然多看了他一眼，但也并未说什么，转身走回办公桌后。
“如果没其他问题了，你可以离开了。”她一边低头处理文件一边说道。
“谢谢然姐！”程之恭敬地鞠了一躬，手下攥紧了卡片，起身又道：“这笔钱就当我是跟您借的，我会还的。”
舒然抬眸望了他一眼，平淡道：“好，随你。”
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城寒走了进来。但他并未多看程之一眼，只把他当作空气。程之见状，抿唇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这下你放心了？”舒然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来到顾城寒眼前，轻轻帮他整理了领带。
“不放心。”顾城寒冷冰冰道。
“还不放心？”舒然颇有几分惊讶，经过诸多生死一线，她的心比以往硬了许多，也柔软了许多，触及她底线的，她自不会放过；但因各种原因卷入这场纷争的，她愿意多给一个机会。
“刚才他也说了，是钟佑明指派他做着一切的，所以戚云烟对你的恨意，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说着，顾城寒摇了摇头道，“你探不到底的。”
“那怎么办？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有心害我。”
顾城寒眸色更深邃了些，他将舒然圈入怀中，心底却没来由地忐忑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