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力?这是满语吧?”吴赛淳挠了挠脸上发胀的皮肤,问道:“难道是烧饼的别称?”
“不是!”冬子瞪着眼睛说:“那是护身符!是我,曹叔特意给俺……”
冬子的话音顿了顿,他挠了挠头发,说:“特意给俺的,他说是用来辟邪的。俺也不是很懂,都是俺爹和曹叔说的,长官你要是感兴趣,咱们明儿去问问小神婆呗!”
吴赛淳连忙摆手,说:“不用!你这孩子,我就瞎猜了两句,你咋还要拉我去算命呢?”
“这咋是算命呀!”冬子瞪起眼睛,焦急嘟囔起来,“咱们村里好些事儿都是她解决的!你还别不信,就有一年秋天,村里老丢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啥都丢。曹叔挨个查了个边,都查不出来。村里老人说,可能是山里的小鬼精怪,看要过冬了下来借东西。”
“俺家东西少,也没想过会被挑上!没想到就是这么寸!有天一早,我家里的羊都不见了!一只都不剩!”冬子强调般竖起食指,喊道:“它们可是俺家最重要的,俺爹立刻凑了钱去请小神婆。”
冬子说的起劲,手舞足蹈的模仿着,“小神婆绕着羊圈看了一圈,又看了看我。戴着面具在羊圈前跳了个舞,敲锣打鼓,又给羊圈的门绑了几条彩带。天黑前,那羊竟然晃晃悠悠的从山上走了下来,我一查竟然一个都不少!之后就算我忘了关羊圈的门,它们也不往外跑了。”
吴赛淳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动动腿,搓搓手,呼出几口白气取暖。
吴赛淳嘴边的烟已经烧到头了,独留下烟蒂挂着发白的烟灰。
“嘶,不行了不行了,我这大棉袄都给吹透了。”吴赛淳揉搓着手臂,起身说:“走走走,上火边上烤烤,这么干坐着不行。”
“俺不……”
“行啦!别轴了!我们巡警都要换班呢!何况你呢?冻坏了可报不了仇。”吴赛淳拉起冬子,直接将他拽进橘黄色的光中。
“别说,你挺会选地儿呀!搁这儿坐着,一眼就能看到整个谷场。”吴赛淳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着灰烬飞舞的白烟念叨道:“一会儿可得把老梁也弄起来,让他冻一会,可不能我自己白受罪。”
吴赛淳语气轻快,可隐在暗处的表情却十分严肃。他仅仅只和冬子聊了一会儿,就察觉到,小羊倌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毕竟那些印象、满语虽然可能是听老羊倌说的,但女萨满在村里杀了不少人,老羊倌会频繁和养子谈起村里讳莫如深的人吗?吴赛淳觉得不会,除非当初女萨满杀人,老羊倌也参与了。这种可能性太低,他还需要继续求证。
烟头陷在土里,染上一层灰。
“冬子!”乔天看着被吴赛淳拉过来的冬子,直接插起一个地瓜递给他,“给,小心烫!”“吴哥,你来一个不?”
“不了。”吴赛淳绕过火堆边。在呼噜声震天的梁副局身边咳嗽了几声,梁副局翻了个身,砸吧着嘴,枕着丁武的肚子继续睡。吴赛淳双眼一眯,抬腿就是一脚,“喂!别睡了。”
梁副局身子一歪,就地滚到火堆旁边,灼热让他的被差点烧起来。他拎起燃烧的木柴,抬头就骂:“妈拉个巴子,哪个瘪犊子踹我?老子现在给你点颜色看看!”
“老子?”吴赛淳眉梢上挑。
梁副局听到声音顿时醒了一半,笑眯眯的说:“老老子……谁敢在吴哥面前自称老子?不想活了吗!”
“诶呀妈呀!吴哥你这脸咋冻成这样了呢?快快,来赶紧暖暖。”梁副局说着将手里燃烧的柴火往吴赛淳手里一塞,手举火炬;头顶火光的吴赛淳好像火冒三丈了一样。梁副局苦着脸,紧忙说:“我去换班,哥你好好休息!用不用再找村里人给你拿件衣服?还是整点啥吃的?”
吴赛淳瞥了眼手里的柴火,往火堆旁一座,顺手将柴火塞进火焰。他冷着脸不说话,梁副局把嘴都说干了,也没见他递来一道眼神。顿时心生慌乱,他一眼看到火堆旁挨在一起熟睡的两个人,顿时骂了起来,“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没看总巡都来喊我们了吗!还睡毛啊?作死呢!赶紧走!”
吴赛淳坐在火堆边,鼓弄着火苗,终于偏出一道目光,仰着下巴盯着梁副局。对方立刻闭上嘴,挤着一张笑脸催促着三个人走向谷场外围。
冷风顺着缺人的缝隙在火堆边打转,吹到空中的火星在乌云里明灭闪动,小赵他们就一溜烟窜到了火堆旁边,伸出手靠在火苗旁取暖,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火里,“太他娘的冷了!”
冬子憨厚的笑了起来,他搓着胳膊,火光把他的眼睛照的很亮,“这算啥,再过两个月,大雪封山这里会更冷!”
“那咱们可得赶紧查完赶紧走!”小赵摇着头,将脸凑到火边烘烤,他说:“吴哥!你说这雪怪它不冬眠吗?大冷天的到处跑,也不怕把爪子冻坏了。”
吴赛淳被小赵的话逗乐了,他笑着摇摇头,说:“冬眠了,还能叫雪怪?你看冬子放的羊冬眠吗?”
“羊可不冬眠。”冬子嘿嘿笑道:“咱们羊倌放羊,都是晴天远牧,阴天近牧,在避风向阳的坡上溜达。那片草好,羊都爱吃,尤其是咱们西边林子外有一片不高的林子,约莫都到我腰这么高呢!小羊可喜欢了,每次都赖在那不走。”
冬子说着,嚼了口地瓜,继续含含糊糊的说着林子里的情况,“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俺总在林子里看到别的动物的脚印。也不是啥野猪、山鸡的,就个儿特别大!只有四个指印,这块和这块是这样的……”
他从火堆里拎出一根烧糊的木头,在地上画了起来。听着他的话,吴赛淳也捏着了木头,照着记忆里的血爪印描绘。两个印记画的的一模一样,都是指骨修长,四个指印中,第一节后面三节几乎完全分开,手掌成到三角形,且有一块缺损。
“雪怪的爪印。”吴赛淳捏着树枝在印子上敲了敲,硬戳出一个坑来。看来雪怪不止可以从雪女坟出来,还可以从别的地方往外跑。吴赛淳挠了挠头发,低声问道:“你在哪看到的?”
“就村那边的山坳里面!”冬子指着远处,风卷起将火星卷起,明灭的火光顺着风,飘入夜色,在墨蓝的夜空下勾勒出漆黑蜿蜒的山川。
“俺,俺现在就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