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碗，每家都有。”小神婆摇摇头，她指着远处隐匿与白雾中的高山，说：“从山上冲下来的。”
又是从山上从下来。吴赛淳细数着从村民口中得来的消息，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金丝、稻草人、古董和瓷碗联系在一起。也许，正是因为峰子死在山上，脑子里才被塞了个碗吧？他摸不准自己模糊的猜测，只想再次开口询问。
小神婆却突然摇着头，说：“你想的不对。都不对。”她稚嫩的声音一顿，敲着自己的面具，解释道：“碗不是为了吃，是为了绵延后代。”
吴赛淳心中惊愕，继续问道：“怎么延绵后代？”
“不能说。”小神婆歪歪头，她抬起面具，咧嘴笑了起来，“等以后，你自己来找我，就会知道啦。”
吴赛淳听着小神婆轻快的解释，心里的疑虑更重。小神婆突然凑过来，她扯了扯吴赛淳的袖口，示意他俯下身。小神婆用手掩着嘴，靠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家人没事。”
“你说真的？那他们……”吴赛淳话还没说完，小神婆就扁着嘴哭了起来。她的喊声沙哑，眼泪糊了满脸。胡一赶紧抱起她，朝着他们连连摆手。吴赛淳等人看不懂，只能将目光瞥向曹村长。
曹村长慌忙解释道：“小神婆年纪小，法力不稳定，耗尽了就啥问不出，只知道哭了。长官，你看能不能放他们走？”
吴赛淳点点头，他看着在胡一怀里吸溜鼻子的小神婆，决定等以后找机会再向她询问兄长们的近况。
胡一背起小神婆，推着车往村外走，脚步和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条绵长的痕迹。
目送他们离去后，曹村长凑了过来，“几位长官累了吧？咱们先到我那吃点东西吧。”
吴赛淳没有拒绝，带着一行人跟了上去。
曹村长说是让他们凑合凑合，端上来的菜却也没糊弄。已经饿了一天的几个人，就这几个苞米面的饼子，把一锅乱炖吃的连汤底都不剩。
离开村长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民们没有进屋吃饭，反而零零散散的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他们好像在收拾、闲聊，可余光却紧盯着吴赛淳等人。这些人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夹着贪婪地目光，不停的打量。
吴赛淳没有点破这些人的目的，他简单跟曹村长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人在村子外围闲逛。有几个村民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刻意压低声音的议论在夜里并不显眼。
“哎……吃的可真饱！实在太他妈累了！”吴赛淳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肩膀，一手搭在梁副局肩上，说：“老梁，你知道我们在墓里发现了什么吗？”
“啥呀？”梁副局细小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生怕听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咋？心动了？”吴赛淳嘿嘿一笑，他压低了声音，故意神秘兮兮的说：“那个棺材里黑漆漆的，我拿着手里的蜡烛一照，嘿！”
吴赛淳突然提高了音量，把梁副局吓了一跳，“妈了个……干啥呀！吴哥，你咋还吓唬人呢！”
“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咋了？哥不够贴心？”吴赛淳满脸的笑意，说话间还自顾自的赞叹了几句：“我讲的多好，你不懂欣赏！”
梁副局偷偷撇了撇嘴，眼睛往上一翻，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慢慢放缓了脚步。吴赛淳赶趟之余也没发现突然落在后面，梁副局趁着他没发现，灵活的挤到乔天身边，问：“小天儿，你们搁那个棺材里发现啥了？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乔天看了眼前面晃晃悠悠，不着四六的吴赛淳，见对方侧头露出个微笑，这才开口说：“报告长官……”
“你小点声！咋还学……”梁副局小声抱怨了两句，他瞄着吴赛淳的背影，嘀嘀咕咕了半天，才说：“你悄悄告诉我，你们发现啥了？”
乔天叹了口气，凑到梁副局耳边，低声说道：“副局，那口棺材是空的。”
梁副局闻言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乔天，乔天也没有错开视线，反而提高了音量，再次强调，说：“棺材里是空的。”
“啥？空的？！”梁副局脚步一顿，大喊了一声。
不大不小的村子里回荡着他中气十足的喊声，那些竖着耳朵等着这边说点什么宝贝古董消息的村民们，顿时都看了过来。
“空的……我的妈呀！”一道陌生的惊呼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紧跟着吴赛淳等人的村民，顿时扔下手里的东西，往家跑。没多会儿功夫，小道上就只剩下一道灰影，僵直在夜色里。他的身量不高，瘦弱的骨架根本撑不起松垮的衣服。鼓鼓囊囊的灰袄包着他的头，半红半黄的护耳耷拉在肩膀上，被一条白围巾裹起，双手缩在袖子里，磨损的袖口被两块碎花布挡住。
吴赛淳打量着他，问道：“这位兄弟。都说墓里没宝贝了，还不回去？”
村民没有说话，他抬起袖口，空洞的碎花袖子探向前方，黑黢黢的袖口里，隐约能看到一截惨白的指头。
吴赛淳回头，在他面前不远处，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枯草歪七扭八的夹在雪粒子里，混着焦黑的土粒。他双眼微眯，打量的同时，拽下梁副局的帽子扔了过去。
“吴哥！你干哈呀！”帽子软趴趴的落在积雪边缘，梁副局暗骂了几句，捂着头凑到近边去捡。突然衣领狠狠的卡在脖子上，让他顺着惯性跌坐在地上。他抬头看着，拎着自己衣领的吴赛淳，还没开骂，就见陷在雪中的帽子，正顺着窸窸窣窣额声音向下落去，“我靠！陷阱！”
积雪下陷出一条裂缝，露出底下削尖的黄竹。梁副局的腿悬在尖刺上边，鞋底子都被穿出一个小洞。他挣扎着向后挪了挪，又伸长了胳膊去拽搭这帽子的尖刺。胖乎乎的身躯，在坑洞边缘摇摇欲坠，几个巡警抱着他的腰，才护住他，没让他一头栽进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