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读过书，时间长了也留了个心眼。”曹村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最多那些人在山里迷了路，她找不到人才胡诌一个理由安抚人心。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想害死这群人。”
曹天宝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悔，村民们纷纷出声安抚。他们聚在他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吴赛淳看着垂头丧气的曹村长，问道：“你怎么发现她杀人的？”
“要是别人，可能不好发现。可她是我大嫂。”曹村长语气沉重，话音里充满了悔恨，他说：“虽然我和我哥没有血缘，但大哥照顾我那么些年。他死了，留下一对儿孤儿寡母，我怎么能干看着呢？”
“当然不能了！”村民们异口同声的附和道，声音里夹杂着对于曹村长人品的赞许。村长安抚着众人，随即继续给吴赛淳等人讲述，“我会时不时去看他们，帮帮忙什么的。可大嫂一直都闭门不出，那年秋收的时候，我自家农活忙完，就想着去帮帮大嫂。”
秋老虎控制的天气闷热潮湿，就在太阳下晒一会而，都觉得脸上汗津津的。曹天宝擦拭着头上的汗，一路走到女萨满家门口。
“大嫂！大嫂？”他站在门口喊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回应。他隐约听见门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心里也顾不得别的，推开门进屋。只见里屋的炕头坐了憨憨的娃娃，而娃娃边上睡着个男人。
曹天宝心中疑惑，因为那个男人穿着他大哥的衣服，自他进来就一直毫无动静。曹天宝抱着孩子靠近查看，只见男人皮肤发青，胸口腹部的衣服都被褐色的东西浸湿了，却一点儿臭味都没有。
“大哥！”虽然尸体干瘪，脸上的伤口漆黑腐烂，但曹天宝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已经过世的大哥，“这是咋回事！”
“你咋来了？”女萨满却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她手里抱着个大瓷盆，盆上盖着油布，里面散出一丝怪异的臭味。女萨满看到曹天宝满脸诧异，但还是先将盆放在床上，再去接手自己的儿子，“有啥事儿吗？我一会儿要忙，没时间招待你。”
“嫂子，我大哥怎么在这儿？他不是已经……”曹天宝没有说完，可前村长下葬是村里众所周知的事情。他满脸愤慨，骂道：“是你把他挖出来的！嫂子！大哥他都入土为安了，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不是让他不得安宁吗！而且，你和大哥的娃儿还这么小，你让他和大哥待在一屋？你也不怕他……”
“有啥可怕的，这是他爹。他爹还能害自己的孩子？他都已经舍下我去了，我就不信，他还忍心孩子自己的亲骨肉！”女萨满眼里透着浓浓的疯狂，她理直气壮的将孩子放在尸体旁边，转头看着曹天宝说：“小曹，阿恒从前对你不差，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回吧。”
“嫂子！”曹天宝放缓了语气，说：“你这么整不行啊！大哥指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而且，而且尸体会臭会烂，这房子你和娃以后还怎么住啊？我哥他已经去了，你就放手让他安息吧。”
女萨满沉吟了片刻，语气笃定的说：“他会回来的。”
曹天宝又劝了好长时间，可女萨满就是不松口，最后还把他赶出院子。他心里觉得不安稳，就一直没走。在女萨满家门口从天亮呆到天黑，呆到昏昏欲睡的时候，院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女萨满抱着个空盆从家里走出来，她四处张望着，面上满是紧张和惶恐。曹天宝没有现身，而是一路跟着她穿过丛林，走进一个山洞。
山洞里很黑，曹天宝没有那灯，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潮湿阴冷的洞穴里，隐约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这股味道随着他前进的脚步越来越重。可黑暗的尽头已经出现光源，曹天宝只能捂住鼻子，继续前进。可越靠近光源，他越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女萨满在祭祀的时候念叨的咒语，只是祭祀时虽然也同样沙哑，但一个空灵一个诡异，在黑暗中让他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曹天宝硬着头皮往前走，只见洞穴直接通到堆满尸体的空间中。他看着已经作古的尸体，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几十年前被封死的死人坑。
可女萨满来这里做什么？曹天宝躲在洞口朝里面望去。
女萨满蹲在在坑的中心，她挥舞着手臂，在昏暗中跳着若隐若现的舞蹈。一个人跪在油灯前，他全身被麻绳绑住，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石头。曹天宝认识他，这人是村里的二楞。在油灯的光亮中，女萨满将一把刀刺进他的胸口。刀子破开血肉，顺着胸口往下破开肚子。可奇怪的是，二楞还在挣扎，且伤口处一滴血液没有流出。
女萨满从二楞的胸口掏出心脏，站满鲜血的心脏在火光中跃动。随后被她塞进口中。
曹天宝屏住呼吸看着，他突然猜到女萨满口中“他会回来”的意思。
女萨满的声音停了，她从尸堆中拿出一个装满了碎肉的盆，走到边缘，沾着鲜血在墙面上写写画画，文字在她指尖一个一个成型，直到盆里的血凝固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女萨满絮絮叨叨的走回尸堆中央，一脚将村民的尸体踢到，随后又从尸堆里拎起一具尸体开膛破肚，再将盆里的碎肉一股脑的倒进尸体中，尸体里冒出白烟，缓缓汇聚成一个熟悉的人型，白烟组成的正是他大哥的模样。
曹天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短暂的呼吸声，却惊动了站在尸堆上的女萨满。
“谁？”女萨满转头看向曹天宝的方向，她的嘴边，衣襟上沾满了鲜血。手里虽然没有举油灯，可目光却不偏不倚的钉在他的身上。她踩着尸体，步伐缓慢、平稳的朝着他走来。她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渍，抹开的鲜红挂在眼睛上，让一双死寂的双眸闪烁起鲜红的光芒，“小宝？”
女萨满冷笑道：“你怎么跟来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管吗？真是不听话。”
“现在该怎么办呢？”女萨满微微偏头，黑暗中，她脸上的血迹散发出黯淡的红光。
曹天宝被女萨满的模样吓傻了，他跌跌撞撞的往回跑。黑暗中，他好像还能听到女萨满轻柔的感叹，“你是阿恒的兄弟呀，你不想他活过来吗？”
一路上，他满脑袋都是女萨满杀人吃心的模样。跑进村子，惊恐到无法呼吸的他，立刻就被在村口等人的村民们发现。那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抓着身边人的袖子，说：“我，我看见……”
“村长这是怎么了？”曹天宝话没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女萨满眼带笑意朝他走了过来。她的身上很干净，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头发松松撒撒的垂在鬓边，俨然是一副被吵醒了的模样。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解释，可女萨满耐心听完，“原来是这样。”
她慢慢走到曹天宝面前蹲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瓷碗。纤细的手指，沾着瓷碗里鲜红的液体，在曹天宝的额头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猩红的液体顺着曹天宝的额头落下，带着一股铁锈味滚进他的口中。
那些平时经常听到的祷告，如今就像厉鬼的低语一样让他心凉。他想开口说话，可嗓子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掐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应该是在林子里冲撞了什么，”女萨满慢慢起身，说：“这几天好好休息，以后得记着谨言慎行，别大晚上到处乱跑。”
说完，女萨满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比出一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