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冬子诧异的喊了一声，随即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他从大树旁探头看着洞里的情况，确认毫无动静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对着紧紧抱着吴赛淳大腿的小姑娘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小神婆抱着吴赛淳的大腿，才有些安全感。但是，整个人还是有些发抖，吴赛淳只好温声安慰她：“发生什么事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会死的。”小神婆抽着鼻子，呜咽的声音埋在长裤冷硬的布料上。她微微抬头，浸满泪水的眼睛盯着吴赛淳。
“谁会死？还是说又有人死了？”
吴赛淳摸着额角跳动青筋，他拎起小神婆的后领，把她放到树上，问道：“这座山附近的其他村是不是也有雪怪杀人的传说？”
小神婆点点头，她偏头望向胡一，只见胡一双手摊开做了个翻书的动作。他的手势做了三遍，手指指着吴赛淳没有动。吴赛淳皱着眉思索，突然想起村里祭祀那天，胡一听到他们谈论神婆，而塞给他们的那本神婆日记。
“日记在小天儿那。”吴赛淳垂下头，喃喃自语。胡一摆摆手，他抱起挣扎的小神婆，没有说话。他垂着头，慢慢比划着手势。小神婆安静了下来，黑暗中隐约出现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小神婆捏紧了衣服，转头对吴赛淳说：“明天，来接我。”
他们俩说完就走，冬子听着脸上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色彩。他刚要开口，吴赛淳就已经从树影中绕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援兵的事情不用着急。明天麻烦你再来一趟。”
他踩着地上的水花，走向溢出暖光的洞口。提着鞋子猫腰钻回洞里，白猿仰躺在洞底，爪子拍在石壁上，紧紧的抓着从洞底荡下来的树根。铃铛落在墙壁边缘的凹陷里，微弱的金光让吴赛淳眯起眼，他伸手捡起铃铛，顺势从白猿的背上缕下来一撮长毛。
几根毛摊在地上，深浅不一的颜色中，只有给他们下毒时顺下来的那根尤为鲜亮。吴赛淳叹了口气，将几根毛捻在一起。从白猿那顺下来的毛不多，吴赛淳用力使劲挼搓，然后将白色毛线绕成一圈，也不过是一个很小的圈。他把玩着这个圈，将它套在了大拇指哥上。洞穴里突然有人的咳嗽声，吴赛淳警惕地往洞穴深处走去，原来是舒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正枕着白猿，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吴赛淳关心地询问道：“你没事吧，我刚刚好像听到你的咳嗽声。你出去之后，刮了很大的一阵风，现在你情况很特殊，可得照顾好自己。”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吴赛淳看她枕着白猿，又想起只能背靠自己硬邦邦的洞墙，羡慕地说道：“遇到这白猿真是你的造化，它就像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它的毛被你拿来当头绳，现在它的身子又成了你的靠枕。”
“有本事，你也来靠。”
吴赛淳假装要靠着白猿，还没等他碰到白猿的毛，白猿直接一脚将他踹走。
“哎，你……”吴赛淳揉着刚刚被踹了的屁股，指着白猿，却不敢说出骂人的话。
“没本事就回去吧，记得守好洞口。”
在洞口的吴赛淳将大拇指上的白毛“戒指”取下，闭上右眼，将白毛“戒指”放在左眼前，透过白毛形成的一个小孔看向舒舒，“你头发上的白头绳，就是用白猿的毛做的吧。”
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冷哼，舒舒端着托盘朝他走了过来，“你猜对了，头绳是用它的毛做的。”
吴赛淳接过舒舒手里的托盘，托盘里有一大块肉。他这才明白舒舒刚刚出去的目的，“以后找吃的，带我一个。”
这肉上还带着血丝，看着就很新鲜。吴赛淳已经能想到这东西烤起来会有多香了，况且这分量，够他们两人一猿饱餐一顿。
吴赛淳急忙将托盘接过，“这种东西，哪用得着你亲自拿过来，你吩咐一声，我不就过去了。”
舒舒指着角落里的一堆柴，“你当然没有吃白食的份，想吃，把火烧起来，烧旺点。”
吴赛淳忙不迭地往火堆里添柴火。
舒舒看着他因为添柴动作太大而扯开的伤口，制止道：“差不多了，不用添了。”
两人坐在柴火堆前。燃烧的火焰，将托盘里的肉烧得吱吱作响。
舒舒看着吴赛淳依旧淌血的几处伤口，将一小瓶药粉递给他。
“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上药？”
“我又不是白猿，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我自己来就行。”药粉撒在伤口上，吴赛淳疼得眉头紧锁，上完药，火焰照亮了他满头的细汗。
舒舒将一块毛巾递给他，“在我眼里，你们这群男人还不如萨尔喀布。”
“我可不信你说的，白猿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无论你们信不信，这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把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
吴赛淳没有什么回答，他随手摆弄着掌心的铃铛，指腹扫过上面精细的龙纹，突然道：“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舒舒呆呆地盯着燃烧的柴火，时不时往里面添些柴，漫不经心地回道：“离开这，又能去哪？”
“我那几个兄弟被扣在村子里，配枪也落到了村民手上。村里人知道你的位置，隔壁两个村的人要是铤而走险，硬闯进来抓你，怎么办？你觉得以它现在的伤势还能扛得住子弹吗？”吴赛淳的疑问，让舒舒看着白猿。白猿身上的纱布浸着血液，雪白的绒毛烧黑了好几块，斑驳的印记下，青紫色的淤痕并不显眼。
她一直没有说话，山洞里流动的微风带起一股淡淡的草木香，白猿锋利的爪尖在洞底磨了磨，挠向腹部细小的血痂。窸窸窣窣的风声不断回响，火星的光点在空气中跃动。舒舒将托盘里巨大的烤肉凑到白猿面前。油香中，白猿睁开眼，捞起肉就啃了起来。
吴赛淳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在安静的洞穴里，伴着柴火的噼啪声，倒是很刺耳。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原来不仅看人吃饭会有食欲，看白猿吃饭也会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你看它吃得多香啊。”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舒舒切下一块烤熟的肉，用一张树叶包着，递给吴赛淳。
洞里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白猿咀嚼食物的声音。
以前，白猿都是吃生肉。但是，舒舒没有办法吃生肉，白猿也就习惯了跟着舒舒吃熟食。并且，只有舒舒在，它才好好吃饭。舒舒看着白猿，想着，习惯是很难改的。如果，她一走了之，白猿会吃回生肉吗？
静默中，舒舒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转头看着吴赛淳说：“我不走。”
“我的命、现在的生活，都是它给的。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再离开家、再失去家人。现在死人坑就是我的家，萨尔喀布就是我的丈夫、亲人，你让我放下它逃走，打死我，我也做不到。”
吴赛淳对上舒舒坚定的目光，随后又看向她身后的白猿，白猿正撕扯着烤肉，感受到吴赛淳的视线还呲起獠牙低吼。
舒舒将肉撕碎，这样肉汤煮得快一些。她现在闻着烤肉，有些想吐，只想喝一些肉汤。
“没有让你抛下它的意思。”吴赛淳轻笑了一声，说：“你可以让它带着你跑，以它速度那么快，你们不用一天逃入深山，村民们应该不敢往里走吧。”
舒舒沉默了，她看着身边大快朵颐的白猿，自己也拿起来汤碗。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汤，湿热的雾气朦胧了她的视线，颤抖的声音轻轻呢喃道：“不能进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