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去勾黑影的边缘。突然,一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细长的手指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带来一大片冰凉的触感。
“没听过一句老话?不要拍人肩膀,会拍灭肩头火的。”吴赛淳说着转过身。他松开乔天的手腕,转而在他的额头轻轻拍了一下,说“咋了?吓着你了?我看你在林子里的时候胆子不还挺大的吗?举枪的动作那么流畅,怎么这会儿胆子边这么小了?”
乔天也不回话,只是蹲到吴赛淳刚才蹲的地方,突然问道:“你看着什么了?”
“咋呀?怎么还生气了?连哥都不叫了?”吴赛淳调侃着,伸手从灶台下抽出一节木头,凑到了门边。
火光远远地照着地面,门边的泥泞中布满了杂乱无章的脚印,其中两个凹下去的印子尤其特别。它们形状偏圆,尺寸也就一块大洋的大小。印子很深,比周围所有的脚印都要深一寸左右。
“这是雪怪的脚印?”乔天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刚说完,又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这么小?”
吴赛淳低声笑了起来,他将柴火塞回灶膛,两手相互拍了拍,对着院子里没事找事忙活的巡警们喊道:“都回屋!”
天已经蒙蒙亮了,深蓝色的天空下,巡警们不太情愿,踌躇着脚步,想要把往回走的时间拉长。
“喂!”吴赛淳提高音量喊了一嗓子,说:“还得我请你们吗?”
巡警们不敢耽搁,立刻跑进屋里。吴赛淳合上屋门,跟在他们后面走进里屋,他捏着嘴里的香烟,语气严肃的说:“我不管你们困不困,现在都给我躺下装睡。”
“谁要是让村里人看出一点儿破绽,可别怪我……”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梁副局的呼噜声打断。
阳光透过窗户,带着微弱的暖意将屋子慢慢照亮。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将火上的铁锅烤出阵阵烟雾。
灶边的木门被缓缓推开,进门的人放轻了脚步,踩着灶膛里蹦出的火星,朝着里屋走去。
“长官?天亮了!”曹村长凑到吴赛淳身边,轻轻推了推他,吴赛淳一巴掌挥开他的手,话里含着迷迷糊糊的困意,“大清早的,吵啥吵!”
曹村长赶紧低声道歉,说:“对不住!对不住!”
“只是咱们庄稼人起得早,现在都在外头等着了。”曹村长捏着袖子,额头上抹了一把,陪着笑脸说:“长官,您看咱们是不是早点开始,这雪怪喜怒无常,还是得赶紧把人找着才行。”
“行了行了!都起来干活了!”吴赛淳压着怒气喊道,他慢慢坐起身,打着哈切夹了曹村长一眼,说:“你可真够磨叽的。”
“是是是。人年纪大了,难免话多。”曹村长扫了一眼还睡着的几个巡警,疑惑的问道:“只是,昨儿来的时候,好像不止这几位长官吧?”
吴赛淳闻言,脸上慵懒的表情瞬间淡了一半,他眉头一挑,幽深的目光打量着曹村长环视的动作,语气隐晦的感叹道:“村长,你这记性真不错呀。”
曹村长张张嘴,口中的话迟缓了片刻后,立刻叹气,语气忧愁的说:“这不是眼看过冬了吗?村里比不得城里,各家各户自己的存粮不多。但凡来个客人,都得按数来做饭,可丁可卯的,才好过日子嘛。”
吴赛淳笑着点点头,他抻着胳膊,语气随意的说:“那几个,让我派回去叫支援了。”
“这,几位长官是从那条路上走的?”曹村长语气关切的问道,探寻的目光,让吴赛淳的表情一顿,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可怎么说?吴赛淳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在心里暗暗盘算。
“你这老东西话也忒多了吧!”梁副局突然蹦起来,指着曹村长的脑袋喊道:“再这么磨磨唧唧的,老子就让你从黄泉路上回去!”
曹村长被梁副局的话吓得一激灵,连忙道歉往外走。
吴赛淳余光看见他离开,顿时松了口气。他瞥了一眼梁副局,微微颔首。梁副局把被子往炕边上一扔,拎起衣服,露出一个看不清眼睛的微笑。
里屋门一关,巡警们都连忙爬了起来。只剩下一个小年轻趴在最里头,他低着头,整张脸埋在膝头。
“小赵,你咋了?”旁边的小胡子疑惑的看着他,伸手就要去拽小赵身上的被子。小赵赶紧把被子团在怀里,羞红了脸,说:“没,没咋……就是……”
小胡子疑惑地打量着他,目光看到被子底下露出来的印记,突然笑道:“不是吧!你尿裤裆了?”
小赵的脸上更红了,他噙着眼泪,目光在屋里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抱着头,喊道:“我也不想啊!可……”
他的话没有说完,脸瞬间白了,整个人颤抖着咬紧牙关。
吴赛淳没有说话,他知道,昨儿睡在小赵身边的两个巡警都没了。
梁副局咂咂嘴,冷着脸骂道:“尿了又能咋滴!别想借引子不干活!赶紧麻溜给老子起来!”
乔天拉开门,几十个村民浩浩荡荡的围在院子外面。他们低着头念叨着,眼看着模样乖巧稚嫩的乔天开门走出来,立刻嚷了起来,“长官,你们被雪怪袭击,跟俺们有什么关系啊?”
“俺们还被雪怪袭击呢!俺们找谁去?”又一个声音响起,说话的人隐匿在人群之中。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高声嚷了一句,“乡亲们,咱可不能任人欺负!”
黑压压的一批人把阳光压在阴影里,围着院子往里涌。附和声将愤怒传染给每一个村民,嘈杂的质问中,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看见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愤怒。
曹村长赶紧从乔天身边挤出来,张开双臂拦在院门中央。他微弱的劝说,完全被喧闹压制,就连他自己也被愤怒的村民们推着往院子里走。
“吴哥,这可怎么办?”乔天看着疯涌而来的人潮,语气和目光中盛满了担忧,压着声音问道:“就算我们有枪,也扛不住这么多村民围攻呀!”
吴赛淳摁着乔天的肩膀,靠在往门边,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眼中毫不掩饰的玩味,将人群里闹得最凶的几个人挨个记下。他冷眼瞧着曹村长阻拦人群,差点摔倒,都没让巡警出面帮忙。村民们扶着曹村长,将所有的埋怨,都扔向站在屋子里的人。
“妈了个巴子!都搁这儿瞎逼逼啥呢!”梁副局人还没出来,喊声已经震住了一片。他从巡警中挤出来,站在屋门口,挺着肚子,提气怒吼,“给你们脸了是不是!帮你们抓雪怪,你们还委屈上了!不想抓雪怪,想被捶成肉酱?”
村民们闻言面面相觑,低声议论,愤怒被缓缓动摇,有人频频望向曹村长。可曹村长缄默不语,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吴赛淳和梁副局。隐晦的畏惧与颤抖,让有心者的揣测再度沸腾,“要真是为了抓雪怪,俺们当然配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恶意与猜忌将村民的愤怒点燃,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们凭啥要俺们家里的东西?!”
简陋的引导,让汹涌的抗议就再度袭来。
吴赛淳冷笑了一声,迎着扑面而来的喧闹,问道:“那位黑衣服、脸上有道疤的光头老哥,别光在人群里喊,咱们俩直接对峙,省得你还得费力在人群里乱窜。”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身形一僵,立刻往下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