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赛淳见状,指着正准备往外跑的几个人,说:“把这位光头老哥;还有那边穿着蓝棉袄的;最后面那个顶着毡帽,都请出来吧。”
巡警们领到命令,立刻提着枪冲进人群,将三个男人抓住,推到吴赛淳面前。
三个人都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布包,为首的那个光头佝偻着身子,他眯着眼,手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后腰。另外两个,一个满脸大胡子,棉袄里的衣服外翻;另一个个子不高,带着毛毡帽,隐在浓眉下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这位小哥,”吴赛淳单手拍在毛毡帽的肩头,问道:“刚才看你叫的挺欢,现在咋不说了?”
“你别搁那扒瞎!俺才没……”毛毡帽仰着头往前冲,压在他背上的两把枪立刻卡主他的胳膊、抵在头上。一声冷笑钻入耳朵,冰凉的枪口下,他只能梗着脖子说:“这话本来就没错!你们查雪怪,跟俺们有什么关系?人还能假扮雪怪吗?”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底气也越说越足,飘忽的目光坚定地盯着吴赛淳,骂道:“你们这些吃干饭的!人丢了你们不去抓怪物,反而在这儿折腾俺们,根本就是当我们好欺负,拿我们撒气!”
“长官!您别生气!”曹村长软着声音,推开巡警们的两把枪,凑到毛毡帽身边,劝说道:“二柱,你咋这么轴呢!长官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你搁这胡咧咧啥!”
“叔!”二柱夹了两个巡警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着曹村长说:“咱怕他们干啥?这群狗子哪有那些拿圆刀的野毛子结实……”
吴赛淳隐约听到“狗子”、“野毛子”,在黑话里形容“警察”、“外来土匪”的字眼,锐利的目光一瞥,正好撞上曹村长偷偷转过来余光。
“别胡咧咧啦!不知道从哪听了瞎话,就在这儿白话!赶紧给长官们道歉!”曹村长咬着牙骂道,他抡圆了胳膊,打断二柱的话。随即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到吴赛淳面前,压着他的脖子让他鞠躬。二柱脚下一滑,手里的包裹跌在地上,一团白从里面翻了出来,滚在地面的尘土中。
曹村长表情一愣,和大胡子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捡起来。一边怒斥“把这带来干啥。”一边将衣服团好塞进大胡子的怀里,“别搁着裹乱,赶紧滚回家去!”
“这不就是白的吗?”大胡子小声反驳着,但脚步不停,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别急着走呀!有啥是不能带来的?我瞅瞅!”吴赛淳刚开口,两个巡警立刻抬起枪杆子,拦在二柱身前。他踩着阳光走到二柱面前,一把将皮衣扯了过来。抖落在阳光里的绒毛一束束的贴在皮子上,拿在手里更是柔顺丝滑,“哟!好东西呀!纯兔毛做的皮袄,看来兄弟你家境不错,怪不得拿咱们当贼看!”
“没有没有,长官您误会了!”曹村长连忙摆手,解释道:“这死小子不懂事儿,没见过啥好玩意,家里有啥就拿啥,让你们见笑了。”
他伸手想把衣服往回扯。吴赛淳侧身一躲,直接将皮袄往梁副局怀里一扔,说:“曹村长说的有理。这东西可好!老梁,咱就收下吧!”
曹村长闻言顿时慌了神,赶紧解释说:“长官呀,他家里穷,就这么一件全乎衣服。眼看就下雪了,您要是收走了,他全家不好过冬呀!”
“长官还能随便拿你们的东西吗?”吴赛淳挑眉,语气不善的问道,“咋地?想让兄弟们白帮你们抓雪怪?”
“再说,这皮袄袖子这么长,衣襟这么短,指定不保暖吧?是啥衣服改的呀?”
二柱视线飘忽,他偷偷回头看向曹村长,面前的巡警立刻大喊道:“问你话呢!说!”
“皮皮裤不禁穿,磨久了漏裤裆,就让俺娘给改成皮袄了。”
吴赛淳点点头,转身朝着另外两个人走去。心里充满了冷笑:全家就这么一件好皮子,哪有不做棉袄先做棉裤,还做的不合身的?
曹村长苦着脸,跟在吴赛淳身后。
枪杆子压在另外两个人背上,他们也不敢反抗,只能掀开包裹乖乖的让吴赛淳检查。
光头怀里的是一块质地雪白的磨刀石,已经磨出了半圆形的凹槽。另一个人怀里是枚长柄杓,透着微光,白净中夹着乳黄色的棉絮。
有了这三个人做榜样,吴赛淳也没有继续在院子里呆着,三人交上来的东西,直接进了屋。
村民们听着小胡子巡警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登记自己家白色的东西。村子规模不本就小,人数众多,白的东西就更多了,挨个登记就是个耗时间的大工程。
交完东西的村民凑到曹村长身边,还没开口,就立刻被曹村长打断,他说:“各位长官也不容易,瞅这一个个瘦鸡子似的。那小长官尿都混汤了,肯定受了不小惊吓。大家伙儿都听我安排,咱们好好配合长官。”
曹村长这句话,让村民们彻底老实了下来。
阳光慢慢爬上房顶,空旷的院子里很快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
小胡子往屋里送第一批单子的时候,梁副局还认认真真的坐炕头看,可等到第二批、第三批……梁副局看着纸上的记录,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都是啥玩意啊!棉被、衣服、毡帽也就算了,这锅碗瓢盆、痒痒挠、烟枪是咋回事?这些东西跟雪怪有啥关系?!”
吴赛淳靠在炕头,垂目看着膝盖上那件兔绒皮袄。
梁副局瞥了他一眼,心里憋着一股火,将一摞纸全拍在炕上,继续压着声音,说:“吴哥,都这节骨眼了,你拿着这皮袄干啥?”
“这料子虽然不错,但也太破了。”梁副局说着伸手扯着皮袄,满脸嫌弃的打量着,说:“而且你看,这针脚参差不齐、疏密不一,多好的料子都白瞎了!”
吴赛淳将皮袄拽了回来,他没有反驳和解释,只是捏着衣摆。在厚实的绒毛间翻出一颗缝在皮子里的子弹。他深吸了一口气,顺着衣服摸到袖口。细密的绒毛被粗糙的针脚压住,挡住了一个硬扯开的孔洞。
腰间和裤腿各藏了一颗子弹。吴赛淳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