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的好的，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村长连着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被中年人扶着鞠躬弯腰，动作赶紧利索。
“曹村长，要不给我们送几个蜡烛、油灯、火折子什么的吧？”乔天突然开口，曹村长刚动作一顿，诧异的看向乔天，“蜡烛？”
“对呀！咱们这下墓的决定仓促，身边也没什么照明用的东西，就麻烦村长您帮着送点过来，我们也好赶紧把事情查清楚。”乔天温和的语气直接堵住了曹村长的反驳。他点着头，跟着中年人往山下跑，梁副局带着人紧跟在后面。
待村长和梁副局走远后，吴赛淳对着乔天说：“不错，有进步。”
“那可不，都是吴哥教的。”乔天压下声音，露出乖巧的微笑。
几个人站在坑口，借着白天从叶子见透下来的光，坑里的情况明显清晰了许多，整个坑上宽下窄，像一个塞在土里的漏斗，底部被土和冰塞得满满当当的，冰上很光滑，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杂乱细碎的脚印，和一路向下蔓延的裂纹。
吴赛淳一早上除了蹲着就是蹲着，这会儿他也懒得蹲在坑边上等，索性先蹦下坑看看，提前摸摸这墓里有没有什么风险。
“吴哥！”乔天对着坑里喊了一声，吴赛淳闻声向上看去，一双锃亮的眼睛看着忧心忡忡的乔天，说：“放心，我先看看情况。”
说罢，吴赛淳就开始摸索着周围的石壁。不知道是不是下过雪的缘故，坑里周围的墙壁上很光滑，几乎没有一点儿积雪。底部的坑洞边缘平滑，和坑边的情况一样，伸手捏一把土，可以从里面抽出一根巴掌长的灰毛。可洞里实在太黑了，只能隐约看到最里面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其他的就再也看不清了。
吴赛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蹭”的一声打开火苗。跃动的火光隐约照亮了洞里的情况，他猫着腰往洞里钻，手使劲往里伸。火光中，他发现这个洞口竟然开在墓穴的半腰处。正对着棺椁的盖子。
“吴哥，”乔天蹦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盘，铁盘上放着一只白蜡烛，“先把蜡烛拿上。”
“不着急。”吴赛淳没有接过蜡烛，而是收起打火机，顺着洞口跳进了墓穴里。
洞口离地越有一米高，洞底潮湿，布满了积水，水底散落着冰块和淤泥。
吴赛淳勉强走了两步，一脚深一脚浅的，十分难以行走。他转身接过乔天手里的蜡烛，嘱咐道：“下来时小心些，底下有水。”
乔天连声答应，转身嘱咐后面的巡警，一行人接连蹦进水中，汇聚的火光勉强照亮整个地洞。棺材摆在洞穴的正中间，黑木上布满了细小的水珠，顺着棺木的弧度滑入积水。
吴赛淳抬脚向前走了两步，浸在水中的土不粘，反而踩到地下滑溜溜的。他凑到棺木边，借着火光抹掉黑木上的水珠，水裹着冰在包着棺木，因为地势悬在积水上面。他绕着棺木转了一圈，火光也围着周围点亮了潮湿滴水的墙壁。
“这边！”另一个巡警，在棺木的另一头大嚷了一声。吴赛淳闻声赶紧绕过棺椁，走到墓穴深处。
干燥整洁的墙上，倚着墙刻出一个供桌。供桌约莫巴掌宽、半米长，供桌上放着落满灰尘的香炉和空掉的盘子，而香炉上方挂着一张已经破破烂烂的红纸，红纸上似乎写满了字，蜿蜒的字迹团成一团，很难辨认。
可吴赛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供桌，他仔细想了想，印象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怎么也抓不住。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诶呀妈呀！”
吴赛淳拎着灯，顺着声音照去，发出声音的巡警已经坐在水里了。他手里的蜡烛已经没了，整个人瞪着眼睛，指着棺木，张着嘴半天也没发声音。
“怎么了？”吴赛淳问道。
乔天和另一个巡警已经绕过去了，突然明亮的光线，将棺材缝里褐色的疙瘩照亮。乔天举着蜡烛凑过去，戳了戳，喊道：“吴哥！这棺材是软的！”
话音刚落，那个人哆哆嗦嗦的说：“那个村长不是说，这是封印雪女的棺材吗？那棺材不用上钉吗？里面的东西不会爬出来了吧？不然咋是软的呢！”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手里的烛火都在颤颤巍巍的呼吸中熄灭。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吴赛淳将蜡烛放在棺材顶上，招呼他们过来帮忙。
几个人一使劲，棺材盖立刻被推到了一边，露出棺椁里的一片漆黑。棺盖砸在水里，闷响散去，几个人都没有动作。吴赛淳率先拿起蜡烛，将火光一股脑塞进黑暗。
微弱的火光下，毫无内衬的黑木散发着潮湿的味道。里面并没有尸体，只有一片白褐交织的疙瘩堆在渗水的缝隙中。吴赛淳将火光凑近，大小不一的疙瘩里，竟然藏着一截黑褐色的圆柱。那段圆柱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红色中还有白点。
刚才摔倒的巡警，勉强凑到棺材边，他一直紧闭着眼，手不断拉扯身边人的衣服，问：“里面有啥？是尸体吗？”
那个人也没回答他。
良久，他只能自己慢慢睁开眼。视线借着光扫过棺材，脸色一片惨白。他哆哆嗦嗦的指着棺材里泛红的一截圆柱，问：“这这都是啥呀？”
“棺材菌，”吴赛淳顿了顿，他扒着棺材边缘，探头进去，借着火光仔细检查后，才慢悠悠的说：“和一截变成干枯风化的手指。”
那个巡警退后两步，哗啦哗啦的水声，几乎盖住了他颤抖的话，“妈呀！棺材菌！这里长了这么多，这人怨气得多大呀！”
“丁武，你咋这么怂！”巡警开口嘲讽道：“这棺材裹着冰包着水，里面暖和才长菌子，跟怨气有啥关系。”
丁武愣愣的回答道，可脸色瞬间又是一变，低声喊道：“你咋知道不是因为长了这玩意而诈尸了呢！”
吴赛淳没有继续听他们说话，转身朝着棺盖走去。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需要证明一下。虽然他并不希望这样的猜测是真的，但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大。
乔天斜了两个人一眼，转头跟上吴赛淳的脚步。
吴赛淳把蜡烛递给他，将斜靠在棺椁上的棺盖推到水中。棺材盖在水中翻转，卡在墙上。两人举着蜡烛，顺着棺盖一点点往下照。暗红渗在杂乱的白痕中，黑色的木屑里插着细小、破碎的指甲盖。
灯火下遍布的抓痕鲜红吓人，看到这些痕迹，就好像看到那个被棺盖压断了手指的小女孩儿，在棺木里忍着剧痛，拼命抓挠的场景。她手脚并用，小小的胳膊用力去敲打封死的棺木，手上的血顺着胳膊留下，与眼泪和成血水。
谁也不知道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撑了多久。可只这是看到棺盖上的惨状，吴赛淳就已经把手里的蜡烛掐断。火光栽进污水中，棺盖再次隐匿在黑暗里。
乔天问道：“吴哥，她有可能活下来吗？”
“不知道。”吴赛淳闷声接过乔天手中的蜡烛，烛火已经燃烧过半，滚烫的蜡油顺着铁盘的边缘溢出、落下，消失地面的计税之中。洁白落入黑暗，随后被彻底吞没。
这个墓只有这么大，除了棺椁、供桌就再没发现别的。吴赛淳长叹了一口气，说：“收队吧。”
“是！”三个人垂头丧气的应和道。
吴赛淳率先走到棺盖旁，三个人看到他的举动也连忙搭手，将棺材合了回去，将那枚已经干枯风化的手指安放在棺木之中。
从墓里爬上来，阳光将眼前的景象晃出大片的光晕。朦胧中，洁白的冰雪与干枯的树枝都柔和了许多，一个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年轻人站在坑口，给他们搭手。他全程没有说话，看了三个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转身往山下走。没走几步，还回过头，朝着他们招招手，随后再次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