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山坡上滑下，勉强摸索着积雪中的小路，绕过栅栏外堆起的灰烬，漆黑夹杂着积雪的惨白，顺着一条羊肠小路连接着半开的院门。整座院子挂着稀疏的白色，房檐上落下几根冰溜子，晶莹围着木屋绕成一圈。
“可算是找着了，俺差点找不着路。”冬子指着远处，又指了指深林说：“说起来，还是之前天儿好的时候，俺在附近放羊，碰巧有只羊一直往这跑，才把俺带过来的。”
“你这羊会寻宝吧！经常把你往好地方带。”吴赛淳感叹了一句，说：“这山里的动物就是聪明，那只白猿也跟你这羊一样听话。”
说起白猿，吴赛淳忍不住想起那白猿在洞里呼呼大睡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万物皆有灵，等这个村子里的事情解决了，他也想养个有灵气的宠物。
城里可养不了什么白猿，也养不了羊，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养条狗。
冬子腼腆的笑着，他跟上吴赛淳走进院子，语调踏进院子的脚步沉寂了下去。
院子窝着好几只皮毛雪白的小动物，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进门的两个人，爪子上、嘴里还叼着雪白的熟肉。它们不怕人，晃着尾巴朝两人走来。毛茸茸的几只小动物将他们团团围住，院子另一角，是柴火堆搭成一颗与屋子差不多高的褐色大树，树底下绕着彩绳，上头还立着一尊木刻的面具。
一串铃铛声响起，动物们顺着栅栏的缝隙消失在密林之中。
吴赛淳还没敲门，门已经打开。胡一挡在门口，他手上用红绳挂着一串铃铛，头发几乎将眼睛完全挡住，阴郁的目光穿过发梢在吴赛淳和冬子身上扫过。冬子被看的浑身直哆嗦，他躲在吴赛淳身后，颤颤巍巍的探出头，往屋子里看。胡一直接侧身，让两人入内。
刚踏进屋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炙烤的暖意。朦胧的热气散去后，整齐洁净的屋子清晰浮现。屋子只有一个里屋，灶台的的上方钉着几块皮子，血水已经干涸只剩下皱巴巴的绒毛向下耷拉着。灶台对面放着几盆已经枯死的植物，枯枝的上方挂着小神婆祭祀敲的皮鼓，鼓面上的痕迹斑驳，两边垂落的彩带底端沾着黑灰。正对门的两个架子，放满了各种精致小玩意儿，玩具、首饰甚至还有火枪。
吴赛淳不由的感叹了一声，作为富家子弟，他清楚的知道，架子上的小玩意儿看着老旧，但其中有不少珍品，甚至在市场上都很难买到。而冬子的感叹更为直白，他直直的走向架子，片刻的呆愣后，他就将架子上所有的东西从上到下尽数扫了一边，随后转头问道：“这些你们都是从哪收集来的？”
“坟地。”小神婆稚嫩空灵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有事情，要晚点回来吗？”
“是你们走得太慢了，我回来了，你们都还没到我家。”
吴赛淳埋怨地瞥了一眼冬子，冬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没想到这小神婆家的路，这么复杂。”
她悄无声息的站在架子边，宛如一只精致的玩偶一般，她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个花纹繁复的镯子，递到冬子面前。冬子看着镯子，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像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角的水缸上。缸顶的木板被撞开一条缝隙，里头冒出的绿叶砸在他的手腕上，将他吓得直接躲到了吴赛淳后面，颤颤巍巍的说：“这些都是陪葬品？你们怎么还挖坟呢？”
冬子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从小神婆扫到胡一，最后又看向小神婆放回柜子上的桌子，最终咽下了已经满溢到嘴边的质问。胡一瞥了他一眼，他轻拍着小神婆的头，蹲在她面前笔画了一会儿，才从小神婆手中接过镯子，放回架子上。
吴赛淳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被架子上一个模样精致的怀表吸引。胡一放回镯子的时候，身形将怀表遮挡。吴赛淳才回过神来，幽幽问道：“这些东西主人，都被埋在外头的坟地里吗？”
“没有。”小神婆摇摇头，她的眼睛很亮，昏暗的光线里像极了两个洁净的宝石。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身走进了里屋。吴赛淳准备跟上去，可冬子却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将声音压得极低，嘟囔道：“长官，要不咱们回去吧！果然五叔他们说的对，小神婆太邪门了！这两大架子的陪葬品，不知道是挖了多少人的祖坟。”
吴赛淳脑海里浮现出小神婆站在墓穴前，手里捧着一堆陪葬品的诡异画面。巨大的棺材，以及小神婆那小小的身体，形成巨大的反差。
他又想起小神婆抱着他不撒手时的孩子气，以及她将陪葬品递给他时的淡然神情，他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那你搁这儿等我。”吴赛淳长叹了口气，露出淡淡的微笑，抬脚就往里走。
独留下冬子和胡一待在门口。冬子紧紧的盯着架子上的镯子没有动，而胡一也不说话，只是退回门口，默默的往灶膛里添火。灶上的炉子热的喷出白气，发出刺耳的嗡鸣。雾气喷到冬子的脸上，微热的水雾，让他眸色变深，直接冲进里屋。
与此同时，小神婆已经爬到炕上。她身材娇小，穿着粗布衣显得十分精致。她盘腿坐在炕上，整个人也就比炕上的矮桌高出一个头。她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吴赛淳，吴赛淳也不错开视线。他将手搭在矮桌上，好奇的问道：“现在，可以给我讲关于其他村雪怪的事情吗？”
“嗯，有记录，详细的在那个本子里。”小神婆扁着嘴，她抬手从炕桌底下搬出几本发黄的牛皮本。本子上盖着薄灰，书页泛着淡淡的黄色。吹起的薄灰让她不断咳嗽，脸颊爬上了淡淡红晕，她赶紧将书推到吴赛淳面前。吴赛淳接过书本翻开，里面的字迹很眼熟，似乎是曾经神婆写的账本。
泛黄的纸张上，四五个陌生村子名字旁记录着他们请求的事情，鲜红的字迹，统一记录了两个字“雪怪”。灾祸发生的时间非常近，都是秋收需要存粮过冬的时间。吴赛淳顺着往下翻，可雪怪的事情很少，连一张纸都没有写满。请求神婆处理雪怪事情的村子中，并没有封灵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