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阴天压抑着空气里的风,消磨了雪地中的冷意。吴赛淳领着人在冬子的带领沿着小路往村子边缘走,远远望去就见一个院子门口围满了人。人群外几个身量不高的小孩眼巴巴的扯着大人的衣服,想要跳上去瞅一眼。
“诶!他们来了!”村民们互相拉扯着,自觉地分开一条路将吴赛淳等人放进院子,他们躲得很远,那些好奇往里冲的孩子都被紧紧的摁在身边,家人拎着他们的耳朵威胁。好像吴赛淳几个人身上有什么传染病,绝对不能靠近。
直到吴赛淳走进院子,叽叽喳喳的议论才再次围堵在栅栏边,哄闹起来。
“他们昨天挖坟,雪怪今天就杀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人群里压着声音的恶意没有中断,反而愈演愈烈,“我看,就是他们得罪了雪女,连累了我们!”
“可不是嘛,曹叔都说了,不让进不让查,还非得查。这不是找死吗!你说这李寡妇,长得多带劲呀!死了……”
“咋?你个老死鬼心疼啦?你是不是也跟那骚货有一腿!”尖细的声音挤在周围,叽叽喳喳的叫骂中,夹杂着不少桃色的流言。
丁武被村民的指责激怒,刚想高声反驳,可他身边的巡警却直接把他拉了回来。
“你干啥?就让他们骂我们?”丁武不乐意的抱怨道,对方夹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又骂不过,干啥自找罪受。”
丁武才想回嘴,一扭头就被院子里混乱的情况惊呆了。
柴火堆、苞谷粒洒了一地,混着一条长长的血痕冲破篱笆,朝着村子外的林子里蔓延。像一条长长的后绸带,从屋子里飘出,在雪地里刻出一条狭窄的小路。
“孙婆婆,长官们来了,一定会给你的公道的。”曹村长语气温和的安抚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哭闹的老人闻言,阴鸷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吴赛淳等人。她眼珠一转,立刻扑了过去。干枯的手抓住一片衣角,就开始哀嚎,“都是你们闹的!谁让你们去翻雪女的坟呀!我儿媳妇就是被你们害死的呀……”
“你干啥呀?”梁副局被抓了个正着,只能白着脸去和老人撕扯,“妈的,还看着干啥?一群吃干饭的!赶紧把她给我拉开啊!”
老人的手却像是长在梁副局衣服上一样,几个人好不容易将梁副局解救出来,可老人紧接着有贴了上来。梁副局气得脸上通红,“嗬嗬”的喘息声像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他说:“再不给老子放手,老子蹦了你!”
老人赶忙撒开手,她浑浊的眼睛呆愣了片刻,随即往地上一坐,继续哭嚎起来,“娇娇啊!你死了!我这个上了岁数的老婆子可咋办啊!”
她的声音本就沙哑,又像天空飞过的老娃子一样扯着嗓子干嚎,刺耳的让人心烦。
“老人家,你这可就说差了。”吴赛淳叼着烟卷,目光扫过议论纷纷的村民说道:“咱们来之前大半个月,雪怪开始在村里杀人。要不是我们查到了它的踪迹,你们怕是还没发现雪怪闹进村子,是因为你们活埋的雪女吧。”
一群人拉扯在一起,听见吴赛淳的话暂时停顿了片刻。孙婆婆眯着眼,指着吴赛淳喊道:“你放屁!那祸害我们把她埋了,她活该!倒是你们,你们这些人,”
孙婆婆说着,手指一一点过几个巡警,说:“你们挖了坟,破开了封印,才连累了我们!”
“哦?那你要我们怎么办呢?”吴赛淳双眼一眯,他走过去蹲在老人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给你点儿补偿?”
老人闻言,安静了下来,她拍着大腿,哭喊道:“啥补偿也换不回来我儿媳妇的命!”嘶吼的声音未落,她又呜咽了几声,“但你们有心,老婆子我也不拒绝,你们看着给吧。”
这一段话让几个巡警纷纷笑了起来,摸索着衣服的梁副局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冷哼,说:“诶呦!还要赔偿呢!老太太,现在是雪怪杀人,可不是我们杀人。”
“雪怪也是你们引过来的!”老人继续梗着脖子叫嚣。
梁副局闻言,高声问道:“嚯!那它咋不去找我们,偏偏跑这来了呢!”
略带嘲讽的语气,把孙婆婆的气得脸色惨白,她颤抖着抓住了曹村长的袖子,嚷着让村长替她做主。曹村长努力安抚了几句,转头看着吴赛淳似笑非笑的脸,说道:“昨儿咱们说好的。我回去也仔细想过了,为了村里的安全,得赶紧抓住雪怪。”
“村长英明。”吴赛淳扫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孙婆婆,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曹村长侧目瞪了她一眼,转头解释道:“这李寡妇死的怨,她这一走,就剩下孙婆婆自己。等过两年连收尸都得麻烦收尸人帮忙,难免激进了些,希望您几位别介意。”
“谁跟她……等会,你说是那小媳妇没了?”梁副局琢磨过味来,不禁摇着头大喊道:“诶呦!真可惜了了!”
吴赛淳闻言翻了个白眼,留下梁副局和村长扯皮。自己朝着房子走去。木门敞开着,门口一双三寸长的血脚印蹭在石阶上,上面盖着薄薄一层雪粒子。吴赛淳俯下身查看,又转头看向被村里人扶到一边的孙婆婆。她穿着灰色的布鞋,鞋底子上沾着血渍,可鞋子的尺寸远比脚印要大。
吴赛淳记在心里,起身看向门内。入目便是积满血水的地面,被冻住的血迹在屋外穿透进来的光线下亮晶晶的;阴影处没结冰的位置也明亮透光。残破的尸体被团成一个小团,围着已经被挤扁的头,堆在地中央。团子边缘,鲜红肉泥溶在血水之中。
他快速扫过屋子里所有的鲜红,除了卡在角落的几块碎瓷片,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他忍着恶心,走进了屋内。估量着地上没有被血迹淹没的缝隙,贴着墙根,慢悠悠的往里走。浓稠的血迹渗进土里,冰面破碎的声音紧贴着鞋底;鼻腔里也灌满了血液的腥臭与酸臭。他抽出刀,抬手就朝着已经变形的头颅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