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脸色青白,浑身颤抖,可偏偏一双脚像被焊在雪中一样,即使湿冷穿透鞋袜,她也无法移动。
“隔三差五就来,你都把我疼到床上去啦!”娇嫩的轻笑声飘出,“你就不怕他发现?”
“我怕什么?我睡了他媳妇,那是他没本事,满足不了你这个小妖精!”男人的影子晃动,不知他做了什么,引得女人连连求饶。
“难道每次开心的浑身发烫的,不是你?”
“讨厌!”
两人的话音未落,有些熟悉的声音就爬出窗户,顺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在窗户里的倒影、橘色的光线中交织。
小媳妇从牙缝里吸进几口冷气,与屋里的两道喘息声混杂在一起。一道低沉一道轻柔;一道愤怒一道惊恐。
突然,火光晃动,乍起的火焰盘成幽蓝色的人影,冲淡橘黄的暖意。三道影子被一条窗棱分割在两边,一边是两个挤在一侧角落里的两人;另一边是指着他们大喊“贱人!”的狂怒。
“石子?!你咋回来了!”惊呼中,角落里的两个影子紧贴在一起,面对另一道影子的怒吼,也没有分开一丝缝隙。
“老子辛辛苦苦采参养你,你竟然背着老子偷人偷到家里来了!”火光被声音震动摇曳,影子颤抖扭曲,“还有你!曹天宝,你个王八犊子,你敢睡老子的媳妇!”
冷风呼啸怒吼,如一柄铁锤抽打着窗户,让短暂的寂静随着幽蓝的光影中摇晃。
“老子弄死你们!”吼声中,三条影子混战在一起。愤怒中,男人化出獠牙利爪,像野兽把一条影子扑倒,撕成两半。低吟嘶吼间,转头又朝着另一条扑去。撕咬的血肉喷溅在窗框上,嗡鸣的殴打盖住了惊呼与求救,只剩下捶打的撞击声。
糊着一层纸的窗户被摔在上面的人影撞出裂缝,半通明的影子挤在缝隙里,五官被挤扁、碾平,殷红从缝隙中渗出。血肉裹着长发弹出的瞬间,顺着墙面滚落在地上,紧接着是手脚与卡在缝隙中被扯断的身躯。
半透明的鬼手爬上小媳妇的绣鞋。她颤抖着向下看,只见鬼影扬起头,血痕自头顶劈下,烂肉与血红铺满,一半修罗、另一半正是她自己的俏脸。
“啊……”尖叫不小心撕破了束缚,沙哑微弱,散在冷风里。她赶紧捂住嘴,惊恐的向后挪移着脚步。
它听到了!它看过来了!小媳妇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吃痛的喘息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呜咽,从红唇中飘出。
“贱人……我可看着你了!”破开的窗缝里探出一只灰白的眼珠,巨大的声音贴在窗户上,利爪刺破纸张,朝着小媳妇扑去。
影子撞击在窗户上,缝隙随着撞击声扩大,缝隙里窜进去的风将火光化作烟雾,飘起忽明忽暗的烟雾。
小媳妇已经被吓傻了,她赶紧闭上眼,用双手狠狠地揉搓。朦胧后清晰的视线里,木门还和村长离开时一样,门板立在墙边,被冷风吹动时发出轻微声响。可门内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手,正顺着门框往外爬。
火光骤然亮起,照亮的地方,一只巴掌大的瓷瓶立在那,借着月色散出幽蓝的光晕。
小媳妇捂着心口,战战兢兢的打量着瓷瓶。她脚步踉跄,快速扑到门边,将瓷瓶捏在手中,“不不可能,这东西我早就摔了,不可能还在这里……”
她紧盯着瓷瓶,幽蓝的光晕黯淡失色,黑影笼罩在她的身上。小媳妇没有察觉,她将瓷瓶扔在地上,在清脆的破碎声,露出狰狞的微笑。颤抖的笑声回荡在黑暗中,里面夹着一道陌生而沉重的呼吸。她慢慢侧过头,雪白的绒毛擦过脸颊,阴影凑到额前,漆黑湿润的鼻尖在她的发梢细细嗅闻。
她吓得赶紧往屋里爬,可身形刚动,白影就立刻拎起她的腿,将她甩进了屋子。
木门合拢,将白影与小媳妇尽数关在门内。木板的缝隙中,殷红渗出,涂满了门前的石阶。
清澈的月光,被云雾笼罩,夜幕沉静的深蓝,在灰暗的乌云中散去。
吴赛淳早就醒了,他坐在窗边,摁在窗台上的烟蒂已经堆积成小山,被烟雾缭绕。升起的雾气汇入忽明忽暗的白烟中,模糊了屋内的布置。
“咳咳咳……”梁副局揉着眼睛坐起身,他眯着眼在烟雾中寻找吴赛淳的身影,“妈了个巴子的,这屋子都快让你抽成大烟馆了!你要是瘾上来了,咱们索性就回去呗,瞎折腾啥呀!”
“回你大爷。”吴赛淳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香烟,火光吞没烟草,随后被再次摁灭在灰烬之中。又一股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他脸上的笑意,“老梁,你这么懂,经常去抽吧?来,给哥们说说,里面咋样?好玩吗?”
“诶呦!少爷您就别贫了。您还能没去过那种地方?我可不敢搁您面前班门弄斧,省的没脸。”梁副局说罢,捏着棉被刚想起身。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两眼发酸,身上的肥肉、牙关都在哆嗦打架,“太他妈冷了!”
梁副局嘀咕着抄起手边的警帽,反手扔到对炕,也不管砸没砸到人,直接喊道:“一群小王八蛋,还睡个鬼啊!麻溜爬起来生火!都快把老子冻死了!”
“诶呦!”被砸到的小胡子从别窝里冒出头,鼻尖接触到冷意顿时往回一缩,整个人就在被子里蛄蛹,像一个大长虫宁摆着尾巴,扫向旁边的人,“副局吵吵冷呢!麻溜起来生火。”
大懒使唤小懒,小懒白瞪眼。生火这个事,就像传球一样,一路溜到最边上。迷迷糊糊的小赵被一巴掌拍醒,白雾顺着一口倒吸的凉气直接卷进肺管子,“咳咳”的咳嗽起来。一看自己边上团的严严实实的几个人,只能苦着脸,捂上咳嗽不断的嘴,爬起来生火。
“可算是能暖和点了……”梁副局感叹了一句,棉被反手裹在身上,淡淡的霉味绕在他的鼻尖,他也不嫌弃,拧着腰,挪到吴赛淳身边问:“你就这么坐了一宿?咋了?还想回不回呢?”
“嗯。”吴赛淳微微点头,抬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盒在手里翻转,余光瞥见梁副局期待的目光。随手就把烟盒甩到梁副局肚子上,在扭曲的烟雾里,他的眉眼都是扭曲的。
梁副局看着烟盒,笑眯眯的抽出一个夹在耳朵上,又抽了一个点燃,说:“好东西呀!还得是你,不然我哪能抽的着这样的。”
“呼……舒坦!”梁副局猛吸了一口烟,说“你就别想了。说到底这个事儿咱们咋管?该走就走吧。这片地儿从古到今都是自个管自个,独得很!你多待些日子就习惯了。”
“那就让兄弟们冤死在这?”吴赛淳突然低声问了一句,其实除了查清楚几个巡警的死因,他还有别的事情。可他也不希望危险与死亡再次发生。
梁副局脸色一变,扯着嗓子喊道:“那咋整?你说,我听你的还不行?”
吴赛淳没有说话,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缩在被子里。沉默中,梁副局看着几个人不甘心的模样,不由得喊道:“妈了巴子的,难道就为了个真相,咱把命都赔进去?”
话音刚落,剧烈的敲门声就直接震掉了梁上的浮灰,好像是要把门锤烂一样,“长官,长官你们起了吗?村子里出事儿了!”
“长官,你们快出来啊!”
憨厚的声音里带着急躁与恐慌,他边喊边拍,丝毫不见停歇,甚至拍出一片独特的节奏,“长官!又死人了!长官!”
“妈拉个巴子,烦死了!”梁副局大喊了一声,语气中的不耐烦都想化作一根根利剑戳向外面,“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