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赛淳叹了口气，他抱起小神婆，一脚踩进雪里。积雪没过膝盖，细密的雪粒子贴满了长裤，聚成一片细密的白霜。屋门已经被积雪堵死了，吴赛淳只能拔出腿朝着被压塌的地方走去。
积雪间一条塞满碎瓦的缝隙，吴赛淳拨开上层的积雪，小心翼翼的抽出里头被压断的木头。地上的雪堆凹凸斑驳，顺着缝隙往下陷。
“底下说不定还会塌，你先在这儿等我。”吴赛淳说完就顺着缝隙蹦了下去。
吴赛淳举着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苗往黑暗里走。寒风将火光吹得不断摇曳，光圈将空荡荡的屋子照出几块明亮。屋子里没有灶台，没有火炕，只有一个泥塑的供桌，上面摆着一个雕像，和两个瓷碗。
雕像顶着老虎头，头顶长着鹿角，只是故意截断了一边。断掉的鹿角被翘起的手攥住，上挂着泥捏的圆球。另一只手没有手掌，揉成一团的胳膊悬在半空，手腕上凹陷着一圈半指宽的印记。
吴赛淳将打火机搁在供桌上，他从怀里摸出扳指，视线在雕像与扳指间来回游走。他将扳指套在雕像残缺的手臂上，只听一声脆响，雕像的底座突然弹起，露出一条细微的缝隙。吴赛淳将泥塑拔了出来，这张泥糊的供桌竟然是空的，浸在黯淡夜色中的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微弱的火光探入，在四周转了一圈，隐约照出四块瓦片被嵌在内壁上。
瓦片上划满了刀痕，冷硬的痕迹中，只有标志着数字的线条最为清晰。
吴赛淳凑在供桌边缘，打火机的微光照出内壁上深深的划痕，暗红色的血迹浸在划痕里，组成一条扭曲诡异的花纹，裂缝顺着花纹一直延伸到盒子边缘。吴赛淳顺着裂缝擦下几块泥点，一块布条顺着力道涌了出来。
刀尖顺着缝隙将遮挡的泥块刮掉，慢慢从中剥出一个布包。灰色的布块包裹着半块薄薄的玉片，清晰的纹路里渗着些许血渍，染红了栩栩如生的羽毛。
门缝里透进的寒风将干涸的泥块与血渍吹动，萧瑟的冷意在屋子里徘徊，顺着坍塌出的缝隙飞出，糊了小神婆一脸的雪粒子。
她捏着袖子揉了揉眼睛。一道人影慢慢罩在她的身上，大手直接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抱了起来。那人一脚将摇摇欲坠的瓦片与断木踹了下去，厚厚的积雪顺着缝隙往下滑，轰鸣的响声扬起一片雪雾，直直的灌进屋子里。
吴赛淳被雪雾盖了一身的白霜，他抬头看着已经完全堵塞的屋顶，大声喊了一句，“小神婆！”
呼啸的风声在缝隙里游荡，短暂的静默，让吴赛淳暗骂了一声，转身冲向里屋。
破洞的窗户往里灌着呼啸的风声，土炕已经敲碎，只剩下残壁零落在角落。
吴赛淳用力的在窗户上推了推，却发现窗户边缘早就被人从外面钉死。只能从破洞里往外看，寂静的老屋只见，一道漆黑的人影背着小神婆，翻过最边缘的篱笆，消失在黑暗之中。老旧的窗框随着他的力道不停的摇晃，横在破洞上的木头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抽出匕首，从土炕的残壁上狠狠的敲下一块砖头，用外套一裹，用力朝着窗户砸去。窗棱落下细碎的木屑。沉重的响声带着木块飞出窗户，砸进积雪之中。
空旷的大路上，背着小神婆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篱笆外的街道一半浸在里一半缀着黯淡的霞光。满身白霜的吴赛淳越过篱笆，皱着眉头望向路边，嘴里不住念叨着，“小丫头，你可千万给我留点线索呀。”
霞光逐渐黯淡，微弱的光点突然飘到了吴赛淳的眼睛上。
他翻过篱笆，从杂草中翻出一面银元大小的铜镜，铜镜勾着一条棉线，雪白的线松松夸夸的摊在雪里，沿着小路，消失在一块灰石之下。
灰石靠着干枯的老树，枯黄的枝干上挂着彩带，晶莹的雪花从树干的褶皱中落下，砸在树底堆积的石块上。那块灰石埋在最里面，紧贴着树根，死死的陷在泥里。
吴赛淳抽出匕首顺着石头缝戳了进去，只听“嘭”的一声。他搓着被震得发麻的虎口，握紧匕首往旁边用力一推，微弱的脆响从底下传了出来。石头边缘露出半块木板，随着木板的挪移，板下漆黑的地洞飘出一阵阴冷寒气。
洞穴十分狭窄，吴赛淳猫着腰、半蹲下身子才勉强钻进了进去。
地底两侧的石壁被打磨的十分光滑，青石砖整齐的贴在四周的墙壁上，石头缝里渗出的水珠积在青石间破碎的缝隙里。
地道越走越深，狭窄的通道不断扩大。一截树干从洞顶扎了下来，茂密的树根从半空铺散在地面上。
吴赛淳举着打火机绕过大树，却发现一堵石墙从以大树为起点，将整个地道劈成了两半。
两条小路的墙面没有铺设青石砖，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墙角的缝隙里蓄满了泥水，翻起的泥沙中陷着许多细小的孔洞。
吴赛淳退回树边，他扯下一截树根，点燃丢入黑暗。
树根落地，箭雨盖满了整条小路，路面不断下陷，泥水翻涌而出，尖刺从水滴冒了出来，将那截数根戳得粉碎。火焰熄灭在泥水中，只留下几缕烧焦的烟雾。
吴赛淳立刻绕到另一条岔路上，他踩着墙边干涸的土块，紧贴着墙面，慢慢往里挪。
突然脚下的地面迅速下陷，洞顶压了下来，两边的墙里射出箭雨。吴赛淳翻身闪避，单手握住几只利箭，插进墙里。利落的身形在箭雨中穿梭，在洞顶落下的瞬间，他就地滚到树边。
掌心里传来微弱的刺痛，几道血痕横在掌心，不断冒着细小的血泡。涨破的血水顺着掌纹不断流下，血水流过的皮肤上也长出了血泡。他立点燃火苗，借着火焰将血泡一一烫破，流出的血水滴在地上，泛起一股苦味。
“没道理两条路都是陷阱……”吴赛淳呢喃着，他包好伤口，再次举起火焰仔细端详。
黑暗被一点点照亮，两条岔路已经陷入平静。唯一奇特的是伫立在岔路中心的这个大树，树干上绑着一圈圈彩绳，树根的缝隙间，隐约露出一尊石像。
石像也长着虎头，顶着鹿角，只是模样跟老屋里的大不相同。
突出的两颗虎眼，眼珠分别转向树干两侧的小路，雕琢精美的眼珠似有微弱的寒光浮在表面。它手中高举着石鼓，短刀横在胸前。座下是一只双翅垂落的飞鸟，惊喜雕琢的羽毛铺散，将底部的石灯盖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