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悬在半空,外轮廓光滑、平整,藤蔓盖在上面,卷曲的藤条围绕在周围。洞口底部外翻的泥土往下淌着泥水,石壁被水流冲刷的位置布满了细碎的抓痕。这些痕迹虽然被水滴浸润、打磨,却依旧深深刻入石壁,几乎与墙内的裂缝融为一体。
可即便洞口外侧布满抓痕,吴赛淳还是扫到洞顶被铲子砸出来的痕迹。
人工挖掘的山洞与动物挖掘的大不相同。
动物挖掘的山洞大多布满抓痕,在入口与通道里还会夹杂着不少被勾掉的皮毛。
但这个山洞,洞口相对平整,四周都有挖凿的痕迹,这些痕迹十分锋利,边缘尖锐,像是铲子、锄头异类的利器砸上后留下的。痕迹遍布洞口四周,深深的刻进石壁里,与上面细密的裂缝相互串联。洞口上方还有树枝卡在石缝中支撑的痕迹,只是木头已经老化、弯折,只剩下些许木屑刺在泥里。洞口顶部还有一条极为狭长的口子,口子底部岔开两条略有些弧度的裂口,藤蔓就是从裂口中钻出来,常年的生长、蔓延,将裂缝不断扩大,幽蓝色的石头底下,露出潮湿的泥土。
这些痕迹老旧,却鲜明显示着,悬在墙壁上的洞穴是人工挖出来的通道。
吴赛淳不知道这个洞穴是何时挖凿出来的,里面又是不是一条死路。但村民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们脚边已经积满了黑色的脓血,疯鸡还在不断从外面涌进来,幽蓝色的光打在它们腐烂的鸡冠上,竟然照出里面涌动的脓血。
村民们紧贴在墙上,劈砍的动作逐渐缓慢,他们手里的刀都卷了刃,刀子卡在疯鸡的脑袋里,喷出的黑血溅在他们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张村长将刀子扔了出去,刀尖刺穿两只疯鸡,直直的钉在地上。
他单手卷着一根藤蔓往上爬。扯出来的银丝完全无法借力,只割得他掌心血红。藤蔓从墙上耷拉下来,混着血珠落在地上,血腥味蔓延开来。疯鸡纷纷抬起脑袋,鸟嘴追逐着散开的味道,朝着他们涌了过去。
疯鸡一层踩着一层,黯淡的羽翼交叠,将洞穴内大部分光亮完全遮挡。几只鸡穿过刀刃间的残影,朝着富贵飞了过去,富贵被吓得手上一松。被扯下来的藤蔓向上卷曲,根部的银丝垂了下来,丝线贴在墙上。无数的叶片和花瓣散落,顺着从洞里飘出来的微风,砸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白雾从崎岖的地面上飘了起来,清苦的草木香弥漫在洞穴里。疯鸡晃悠的脑袋突然顿了片刻,布满枯黄羽毛的翅膀张开,细碎的振翅声聚在一起,扬起一片灰白的烟雾。它们飞了起来,朝着村民们扑去。
吴赛淳被粉末呛得一阵咳嗽,朦胧的视野里,又一道黑影朝他扑了过来。他抬手挡住,锋利地刺进他的衣服,鸡头顺势落下,直直的砸向他的脑袋。他侧头闪过,手臂用力一甩,直接一刀将鸡头斩了下来,黑血崩在脸上,浓烈的腐臭味让他干呕起来。
“快,想办法爬上去!”吴赛出大声喊道。他打开打火机扔在尸体上。火焰顺着疯鸡的身体在鸡群中蔓延,羽毛烧成焦炭,身体被烤得焦黑,可疯鸡还是不停地带着火焰往外冲,它们扑闪着,着了火的翅膀扑过来。几个村民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将疯鸡打回火海。浓烟弥漫在山洞里,模糊影子不断在火焰的另一头徘徊。
“还等什么?赶紧搭人梯!”张村长大喊一声,他眯着眼看向吴赛淳,“长官,麻烦您垫后了。”
吴赛淳侧目扫了他一眼,手中紧握着匕首,拼命消灭着从火焰中窜出来焦影。
站墙壁前的村民没有犹豫,一群人一个蹬着一个的肩爬进洞里,张村长也被人搀扶着,往洞里送。趁着他攀爬的瞬间,吴赛淳伸手从他背上扯下包着铜镜的包裹。
“你干什么?”张村长扒在洞口,大声质问着。
“张村长,想让我垫后,”吴赛淳话音一顿,抬手割掉疯鸡的头,将尸体踢回火焰。他抹了把脸上的脓血,笑道:“总得给点保障吧。”
火光熏烤着幽蓝色的洞顶,烟雾顺着缝隙往里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轮到吴赛淳和小神婆的时候,疯鸡已经冲破了火焰。它们朝着两人飞扑上去,吴赛淳抓紧洞口审伸出来的胳膊,踩着光滑的墙面蹦进洞里。
小神婆偷偷向后瞥了一眼。疯鸡堆在洞口下方,它们似乎停止了所有动作,鸟嘴指向洞顶,晃着头在空气中搜寻。突然,被鸡冠子遮挡的鸡头整齐地望了过来,没有眼睛只有一片腐烂的鲜红,直刺入她的眼中。
她缩起脖子,将整张脸埋在吴赛淳的肩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吴赛淳的衣服里,嘟囔的声音闷闷的,零星飘出来几个吴赛淳也听不懂的字音。
“小心。”小神婆呢喃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她的声音很轻,随着溢出嘴角的白雾,消散在洞内飘出的微风中。
吴赛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弯着腰钻进洞穴之中。
藤蔓将身后的蓝光笼罩,整个洞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吴赛淳扶着墙壁每一步都十分谨慎,鞋底磨着地上凸起的石块,小心往前挪。手掌贴在墙上,掌心之下是墙壁内深深的凹痕。凹痕一片冰凉,痕迹中却没有摸到半点水渍。
水滴砸在他的头顶,碎裂在手背,浸润在泥里,将突然变得软绵绵的。鞋子渗在土里,泥水迅速包裹,扒住鞋底的力道,拽住了吴赛淳的脚步。
声音被黑暗吞没,只剩下吴赛淳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吴赛淳拧紧了眉心,他张张嘴,口中灌入一阵清苦的寒风。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呼出的热气盖在口鼻前,被冷意化作一团白雾。他反手探向自己的后背,却只摸到满手的水渍,冰凉刺骨的寒意不知什么时候浸透了他的衣服,可他的脊背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