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回去？”吴赛淳垂下头看着冬子的表情，瞬间的凝滞后，冬子的眼中透出光芒和喜悦。吴赛淳眨眨眼，语气轻快的说：“咱们等他明天缓得差不多了，带着村民放火烧山？”
冬子没有回答，他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积雪，沉默了许久，语气坚定的说：“长官，你就说咋办吧！俺听你的。”
看着冬子严肃的模样，吴赛淳不禁笑出了声，他说：“你别这么紧张，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俺没办法不紧张。但是，有长官你在，俺就不害怕了。”
“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两人边走边说，山石阻断的山路、砸破的水沟藏在积雪底下，把下山的路截成好几段，他们顺着山路在林子来回绕，距离封灵村也越来越近。树林和村子之间就是之前的谷场，地上还堆着少许灰烬，谷场边巡逻的村民背着巡警的配枪，想要穿过这片毫无遮挡的平原，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咱们只能从这儿走，别的地方要么就是悬崖、山谷，要么就安排人守着。”冬子的一句话，直接斩断了其他路线。两人猫在树干后面，顺着枯枝与树林的缝隙望着谷场沉思。
吴赛淳瞥了眼蹲在他旁边的冬子，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他低声问道：“冬子，你能把羊从村里赶出来吗？”
“要羊干嘛？”
见冬子一脸疑惑，吴赛淳只好将自己的计划完整地告诉了他。
听完吴赛淳的计划，冬子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成，但是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办。离开林子前，他再次回头确认，吴赛淳这次依旧对他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做。他又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可回过头却发现吴赛淳早已隐匿在林子之中。
冬子走进村庄，藏在林子边缘的身影飞快的没入了树影之中。
远处的一缕乌云顺着风越过高山，笼罩在封灵村上空。沉重的云朵压在烟囱上，用阴影将这座村庄吞没。狂风乍起，吹得枯枝在树干上摇摆，抖落一地白雪。夜色比想象中来的更快，阴云之下，冷风稍歇，沉静卷着几只老娃子在低空盘旋。
吴赛淳抖掉头上落下来的雪花，迎面俯冲过来一只漆黑的老娃子，差点把他撞下树干。漆黑的鸟眼站在不远处的枝干上瞪着他，紧接着好几只都飞了过来，轻盈落在相同的枝干上，死死的盯着他。
乌云顺着树林压向村子，一群灰白的小羊乌泱泱的往村外走，零零散散的羊群走的很慢。冬子在后面吆喝着，手里赶羊的鞭子，时不时挥舞，很快就将小羊们赶到吴赛淳脚下。趁着羊群在谷场边缘啃干草，他四处张望后，转身跑进林子，“长官？你搁哪呢？羊我都赶过来了！”
吴赛淳轻声应了一句，树下的冬子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两声。他快速从树上跳下，飞落的雪花差点将羊群冲散，那几只追着他死盯的老娃子也被抖动的树枝震飞，一片沙哑的嘶吼后，落下几根漆黑的羽毛。
冬子被突然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和小羊们惊恐的表情如出一辙。吴赛淳拍掉手上的雪粒子，走到他身边，说：“找着了吗？”
“俺，俺家没有那么大的白毛皮子，只找到个差不多的。”冬子从衣服里掏出一包灰白色的毛皮，毛皮抖开，里面立刻传来淡淡的腐臭，“长官，你披上这个也是一样的！俺这些羊本来也不白，埋了埋汰的和这个颜色挺像的。”
吴赛淳摸了摸皮子上的毛，手感偏硬，但绒毛厚实还有光泽。他抬眼看着冬子，审视的目光没有持续几秒钟，就化作一抹微笑，“这个也不错，跟你这些羊挺像。村里部署的情况问到了吗？”
“快天黑的时候，村里人会和外村的这几个换个班，到时候都是熟人，咱们进去也方便。”冬子解释道。
吴赛淳抬头顺着树枝的缝隙抽了一眼，说：“看这个天色，是要变天了，咱们得尽快准备。”
“也，也是。”冬子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微黄的牙齿。
他扬起刀在皮子上戳了几个窟窿，借着地上的枯枝戳入窟窿，借着微弱的力道，将皮子牢牢裹在身上，把自己整个盖住。他蹲在地上，顺着几只小羊间的缝隙，俯下身混入羊群之中。
两人在树林边缘没等多久，阴云就已经笼罩在林子的上空。泼墨一般的颜色，将光线死死遮住，让夜幕提前降临。
冬子高声吆喝起来，他挥舞着鞭子驱赶羊群回村儿。夜风中，羊群聚拢在一起，毫无光线的照射下，根本看不出羊群里多余的影子。吴赛淳捏着鼻子，在羊群众慢悠悠的朝前走，半蹲着的腿，发出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村口离得越来越近，冷清的村口只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村民，热闹的小路上又走来两个人，他们交谈了几句，窃窃私语的模样都与吴赛淳抵达封灵村时情景完全相同。
“冬子！”其中一个人挥舞着手臂，高声叫着小羊倌的名字。冬子赶紧绕到羊群前方，让羊群停下，“二柱，你这个时候咋搁这儿呆着呢？”
吴赛淳紧紧攥着皮子，身体又往下蹲了些。
他低着头，屏住呼吸，但是旁边这些羊的羊骚味还是往他鼻孔里钻。
蹲着的腿越来越疼，他只好放下一只手，支撑身体的一些重量。吴赛淳刚放下手，一只小羊羔将蹄子踩了上去，疼得他想叫娘。
要不是那小羊踩了一脚后，就立刻将蹄子收了回去，他的手恐怕就要不保了。
吴赛淳看着自己被踩红的手背，气不打一处来。
等他过了这关，他一定要让冬子把这头羊宰了。
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一身衣服穿得鼓鼓囊囊的，与外套不和谐的里衣翻在外面。他用衣袖蹭了蹭脸，拉出一条长长的银丝，吸溜着鼻子说：“我还没问你呢！你才刚跑哪去了？不知道叔……”
“叔，是不是又和那个张村长吵起来了？咱们就说，雪怪闹事跟俺们村有啥关系。”冬子赶紧打断他的话，咧着嘴笑呵呵的，视线却不断闪躲，“俺这不是得放羊吗。这眼看着又变天了，明儿还不知道啥情况呢！你看，这不是都带回来了吗！”
二柱顺着冬子视线向羊群看去，他吸溜着鼻子往前走了几步，大毡帽下一双被遮挡住的眼睛仔细的扫过每一只羊，又盯着冬子看了好一会儿，说：“行吧行吧！我跟你说，都已经定好了，明儿一早出发了，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省的到时候又有啥逼事儿！”
冬子连连答应，二柱又絮絮叨叨教训了他好一会儿，把自己说的鼻涕拉碴，这才让冬子离开。冬子搓了搓胳膊，赶紧招呼羊群往回走。羊圈在冬子的平方附近，吴赛淳趁着天黑，直接从羊群里站起身。他的腿已经蹲木了，猛然一动，便是钻心的酸麻。羊群涌了过来，他赶紧在阴影中左闪右避，才避免被推进羊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