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赛淳将小神婆扶好，这才翻进树洞，消失在黑暗之中。
地洞阴冷潮湿，借着火光勉强照亮前路。狭窄的洞穴里垂下几截树根，蔓延出的草根与不平整的地面，让吴赛淳的步伐略显踉跄。
灰头土脸的两个人推开头顶压着的木板，从水缸里探出头。
浓烈的夜色铺散在这片天空，村子里唯一的暖意，是窄路两边，老屋点起的灯火。屋顶袅袅炊烟，混着清苦的药香在灯火下徘徊。积雪中间一条细长的黑色，穿梭在房屋中间，歪歪斜斜的影子伫立在黯淡的霞光里，隐约几片烟雾盘旋升腾。
吴赛淳刚把小神婆放下，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喊声。
“吴哥！我们和副局找你半天了，你跑哪去了？”乔天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喘着粗气，薄薄的冷汗贴满了额头，话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你失踪后不久，曹村长的那几个心腹就被杀了。”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吴赛淳呢喃了一句，他皱起眉头，垂目看向抿着嘴视线飘忽的小神婆。
乔天没有听清，就被扔过来的小神婆打断了疑问。
吴赛淳压低了声音，说：“你带着她，千万别让村里人撞见，最好给她藏起来。”
话音未落，他就立刻沿着窄路往关人的那间老屋走去。窄路两边冒出几个寻声查看的人，院子里的木门虚掩着，夹着一双偷偷往外瞄的眼睛。村民看到吴赛淳走过，纷纷将门缝关严，有的屋子，连屋里的油灯都吹了。
吴赛淳远远地就看见见个人挤在门口，探着头往里看。梁副局掐着腰往站在篱笆边，将人尽数拦在外面。吴赛淳拨开几个人走了过去，他匆匆在人群里扫了一眼。
“吴哥，你这是咋了？”梁副局扯着他的胳膊低声问道。
“出了点岔子，我和小神婆去找线索，她让人给抓走了。”吴赛淳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低垂的双目中带着细微的落寞。他身上带着血渍，满身的狼狈和眼中冷厉的视线，让周围的嘈杂立刻陷入了寂静，“里面什么情况？”
梁副局脸色顿时一白，“跟之前雪怪杀人的方式一样，满屋子都是血。”
耗子和小赵抬着一块盖着白布的门板，从屋里走了出来。
白布上已经浸满了鲜红，缝里掉出条血糊糊的肉块。血块滚了土，暗红的颜色更加的深沉了许多。吴赛淳垂下眼，他从土里捏起肉块，齐整的切痕更加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杀人的就是山里那群人。
“正好，耗子你来和你吴哥仔细说说。”梁副局铁青着脸挥了挥手，他捂着嘴，胖乎乎的身体将门边的篱笆都压歪了。
耗子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细小的伤没有处理，疤痕边缘已经肿胀发红，红的跟从栅栏口蔓延到屋子边的鲜血一般，“副局让我们先把尸体清理出来，屋里现在还有一部分，只是看不出死的是不是那几个心腹，现在只能这么推测了。”
吴赛淳点点头，他撩开白布，粗略扫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门边，木门压在混满鲜红的雪粒子上，满屋子的鲜红，血腥味伴着冷风往外飘。
他匆匆在屋里扫了一圈，喷溅在墙上的鲜红几乎将整个墙面糊满，被割破的贴画整整齐齐的碎成三段，上面挂着笑脸的娃娃已经被浸成了红色。残肢堆在灶上，血水顺着灶台的边缘缓缓向下淌，在灶膛的位置堆积了一圈浸满肉末的血水。
吴赛淳转头看向身边的耗子，满眼的疑惑立刻得到了解答，“整个院子都翻遍了，没找着头。”
“找头干啥？”梁副局白着脸凑了过来，他捂着嘴闷声问了一句。
吴赛淳垂下眼，他看着几乎淹没门板的鲜血，说：“没有头，怎么知道到底死了几个人，万一有人被带走了呢？”
梁副局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整个人背对着屋子，“确实，说不定也失踪了，就跟之前的少妇似的？要我说，深山里那群人把他们带走有啥用？”
吴赛淳摇头，脑子里纷乱思绪中只有一条线索逐渐清晰，结合之前张副官被害后曹村长的话，这村子中应该有人在不断给山里人传信，还告诉他们所有巡警落脚的屋子。至于那群疯鸡能不能杀死所有人，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要杀的就是这些和他们有联系的人。
他皱紧了眉头，他对着满屋的鲜红，默默数过地上的残肢眉头顿时紧皱在了一起。余光慢慢瞥向身后围聚在栅栏外的村民，心中满涨着疑惑。
村民们不断眺望着屋内的情况，垫着脚打量着几个巡警的脸色。
“老梁，”吴赛淳话没说完，看着梁副局惨白的脸，眼中顿时流漏出些许笑意。他直接侧身将梁副局挡住，高声道：“你这脸白的，给你吓成这样呀！”
“我……”梁副局刚想反驳，吴赛淳直接捂住他的嘴，用力的拍着他的脊背，“别吐别吐，这血腥味已经够浓的了！得，我先扶你去休息休息！耗子，这儿先交给你和小赵了！”
吴赛淳勒着梁副局的脖子往外走，刚出院门，还没踩上小路。就见刚才在院子外围观的几个人，簇拥着五叔走了过来。他们凑在老人耳边，压着声音劝道：“五叔，村里现在属您年纪最有声望了。这个事儿，还得您去跟这群巡警交涉才行。”
老人被架着胳膊，步伐多少有些踉跄，他挥开身边人的手，冷声说道：“行了！你们打的什么盘算，真当老头子我糊涂了看不出来！”
“手都撒开，我自己走。”五叔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他手上还捏着两坨纱布，血迹沾满了手指上的褶皱。他扒着栅栏，往院子里瞅了一眼，冷着脸问道：“这个情况，曹哥也跟我说过。长官接下来，有什么章程需要我们配合？”
吴赛淳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细细的打量着五叔，余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皱着眉，面面相觑的几个村民。有人一直拽着五叔的衣角，昏暗的光线那人面目不是很清晰，灰黑色的一身衣服，几乎被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