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主导，村民们是帮凶，可他们又对雪女、与妖通奸这种话深信不疑，所以，”吴赛淳倒出药酒，摁在淤青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舒没有立刻回答，她认真的绑好白猿身上的绷带，收拾好从篮子里拿出的药物，席地坐在白猿身边，沉着声音说：“我如果说那些鬼话，全是那个曹天宝一个人编出来的，你信吗？”
吴赛淳没有回答，他毫不躲闪的对上舒舒望过来的目光。
舒舒露出一个微笑，她拿起药一点点的覆盖手上的水泡，慢悠悠的说：“这件事，还得从我爹第一次进山采参开始说起。”
“这个事儿需要追溯那么久？”吴赛淳插了句嘴，立刻引来白猿的低吼，白猿从墙上掰下一块石头就朝着吴赛淳扔了过去。
舒舒赶紧抱住它的手，抚摸着它的白毛。安抚完猛砸地面的白猿，转头问道：“对，这个故事很长”
“你说。”吴赛淳无奈举起一只手，他很清楚，如果他继续出声打断，白猿一定会将那块石头砸在他的头上，吴赛淳靠着墙面，乖乖听故事。
山里的夜风如利刃划破挡在洞口的麻布，将寒意送进洞穴。
“在我爹第一次采参的时候，他在山里听到了呼救声，呼救的人就是我娘。那时候，我娘已经从北平逃出来好几天了，身上一点儿干粮也没有，饿的吃了不少地上的蘑菇，躺在山里奄奄一息。”舒舒的声音很轻，她一边抚摸着白猿的毛发，一边说道：“这件事村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林子里，石头背起中了毒的女人，踩着夜色下山。他焦急的敲开五叔的家门，将口袋里挖到的人参换药，治好了女人。
孙婆婆看儿子背了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回来，又听说儿子为了救这个女人，把刚才到的参送给了五叔，心里特别不满。特别是当她看到石头把家里唯一下蛋的老母鸡给杀了，要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补身体时，更是气得站都站不住了。但架不住石子刚死，全家都靠石头养着，孙婆婆和石子媳妇也不敢多说什么。
石头很耐心的照顾女人，他找到一块干净的毛巾小心地女人脸上的脏东西擦掉。女人本就长得很好看，现在她的毒渐渐退去，脸色恢复了之前的白皙，那皮肤嫩得像剥开的鸡蛋，石头一下子看呆了。
床上的女子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要醒了。
石头立刻将刚煮好的鸡汤端来，拿起汤勺小心地帮她吹凉，然后想喂她。
鸡汤的香味，此刻在女子的鼻尖打转。但是她还是不敢下口。
见女孩一脸警惕和疑惑的样子，石头解释道：“姑娘，你中毒。晕倒在了山上，我只好将你带回我家。这碗里是我刚炖的鸡汤，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喝了这个对你身体有好处。”
为了让女人放心，他喝了一小口碗里的鸡汤。
女人看着眼前男人一脸真诚，接过碗，“谢谢你，我自己喝吧。”
她看着男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又想起自己现在用的这汤勺刚刚被他用过，不由得脸有些发红。
这年头，大家的粮食都紧缺，他却为自己煮了鸡汤。想到这，她又感动又担心，这恩情，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女人看着眼前忠厚老实的男人，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石头偷偷和孙婆婆说，想要娶女人过门。
孙婆婆当即就怒了，她用力的敲打着石头的后脑勺，骂道：“你真当你走运呀？第一次上山就捡了个媳妇回来？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什么逃犯？或者是山里的妖精？还他娘的要娶她！你是不是被她迷了眼？这个妖精！”
“不行！我得找曹家那口子帮收了她！”
在孙婆婆的恶言恶语之中，女人和石头的相处变得十分谨慎。石头不敢在白天去照顾女人，只有在夜晚孙婆婆睡着之后，悄悄去看她。陪她说些村里的趣事，走之前还塞给她一些好吃的补身体。
女人不舍得将这些吃的一次性吃完，将东西藏在屋内，被孙婆婆饿得不行的时候，才拿出来垫垫肚子。
没想到，还是被孙婆婆发现了那些吃的。她气得破口大骂，认为女人是妖精，迷得儿子不管老娘了。让石头无论如何都必须赶走女人。
最终，女人拿出身上仅有的首饰，求石头将她送回往奉天。石头想拒绝，说：“不用这些，你想去哪？你直接跟俺说就成。”
孙婆婆偷听道这件事，直接收下了首饰，嘴里的恶言也少了许多。
“我爹将我娘送到了奉天，”舒舒说着长叹了口气，说：“可就是那么巧，他们找到外公的时候，却只来得及见到我外公最后一面。”
冷清的房间里，女人趴在父亲床头痛哭。行将就木的老人想拉起女儿的手，可含在嘴里的话被呜咽声模糊，谁也没有听清。老人只能撑着身体，用朦胧的视线一直盯着趴在床边的女儿，枯槁的手吃力的摸上她的黑发，随后坠落在窗边。
“我爹帮着处理了所有的后事，他想将我娘带回去成亲，这辈子都照顾她。但我娘没有答应。”舒舒将药膏包好，塞进篮子中。
“为啥？你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好好照顾她吧？”吴赛淳突然插嘴问道，白猿扭过头死死的瞪着他。
舒舒也看向他，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容，“那孙婆婆怎么办？一个是娘一个是媳妇，我爹采参养家，需要不时去山里寻摸，可能好几天都不能回去。他在家尚且不能熄灭孙婆婆的怒火，他不在家，我娘不得一直和孙婆婆斗？”
吴赛淳顿时语塞，他皱着眉，晃了晃脑子里纷乱的思绪，说：“你着接说，我不插嘴。”
舒舒轻笑出声，继续说道：“我爹这次没有放弃。”
最终在石头的努力下，女人只提出一个要求，“我不会跟你回村子，我们就在山上过，就我们俩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子。”
“你要是想回，”女人看出了石头的苦恼，说：“就自己回去吧。”
石头又劝了很久，可女人并不松口。
山里的房子建好后，他们举办了简陋的婚礼。很快就诞下一个全身雪白，眼眸透粉的孩子。孩子虽然看着奇怪，可石头和女人却很疼爱她。
石头一直没有放弃劝说孙婆婆，可孙婆婆冷言冷语的，最后甚至拒绝和他交流，搬到了石子媳妇家去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八年。
“你父亲是采参人，所以经常上山也不会有人怀疑。可冬天怎么办？”吴赛淳将半瓶跌打酒放在墙边，问道：“冬天大雪封山，他就这么放心你们母女待在山上？”
舒舒微微摇头，说：“他确实不放心。所以，每年冬天他都住在山上。”
几年下来，石头的小家还是被发现了，起因竟然是石头的嫂子，在石头的带上山的包袱里发现了女人用的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