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就飞奔到了山下，晚霞里飘起炊烟，油灯在夜幕将至忽闪在每家的窗户里，狭小村路盖着影子。
吴赛淳几个人带着药，穿过林子、溪谷，来到了昨天的陡坡。陡坡的山石很多，草木并不茂盛，他们在洞口绕了几圈，才在洞口不远处找到一块不算陡峭的石头，延伸出来的平坦刚好够他们站立。丁武和耗子爬会上坡拔了好些杂草，插进草席的缝隙中。他们站在峭壁上，身上罩着草席，几乎和岩石同色。
天边的亮光彻底没入了地平行，夜风卷起雪粒子在空中旋转，雪片被草席拦住，冷风却险些将他们暴露。
“山里有这么个怪物，怪不得你们没人敢进山打猎呢！”丁武抬起头，盯着洞口的方向嘀咕道：“多他妈吓人呀？”
丁武絮絮叨叨的嘀咕着，吴赛淳也小幅度的活动着自己的身体，融化的雪水从衣服渗进皮肤，就着寒风往骨缝里钻。他的胳膊和腿已经被冻麻了，泛起灼热的胀痛。
“倒也不全是因为雪怪。咱们村本来打猎的也少，几乎是靠采参为生。”冬子小声的解释道，吴赛淳留意听着，余光顺着草席的缝隙往洞穴处瞟。
“嘶……这么想想，好像从前两年往山上带人开始，上山采参的人也少了。后来又陆陆续续在山里死了不少人，大家伙就更不敢上山了。”
冬子的话说的含糊，丁武凑过去问他，他也只说不知道。
“别吵，有动静了。”吴赛淳压着声音喊了道，几个人立刻将身体紧贴在石壁上，屏住呼吸感受着身后山石传来的响动。
山洞石台子上的雪粒子微微蹦起，沉重的脚步声震荡着石壁。白雪与黑石之间，黑漆漆的手扣住石头的边缘，随后一颗毛茸茸的白脑袋慢慢抬起，紧接着是身体与后腿。
白猿利落的扒着石壁向上，冷风中抖动的毛发盖着焦黑。斑驳的印子黏着绷带绕在白猿的肚子上，棉布的边缘已经被燎出数个黑洞，棉线被扯得凌乱，线头挂在白毛上。昨天被打伤的血洞外围焦黑，里面塞了团杂草，血痂将草杆黏在周围，鲜红从草缝里渗了出来，黑血染红棉线，与绒毛凝固在一起。
“它怎么还不走？”丁武低声嘀咕了两句，微微抬起身子，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雪怪的身影。他这移动，草席顿时被小风吹动。
白猿耳朵晃动，仰着鼻子在洞口闻了好一会，扒着峭壁往他们的方向荡。利落的白影上下翻越，它的鼻尖闻过黑石和杂草，每堆杂草闻过之后，就会立刻拍平。石子顺着的跃动在峭壁上飞溅，顺着草帘的缝隙砸在几个人身上。
“糟了，他过来了。”乔天愈发将自己压在石壁上，他从怀里抽出自己的枪，焦急的问道：“吴哥，我们现在咋办？”
吴赛淳没有说话，他屏住呼吸，谨慎的看着白猿越发靠近的身影。
白猿的爪子踩在石坑的边缘，身上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传来，它弯下腰嗅闻的声音贴在吴赛淳等人的头顶，一一扫过。它抬起的爪子悬在半空，却突然缓缓落下，身体慢慢倒退。很快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只留下一道白影。
“我去……吓死我了。”丁武倒在坑里，长呼了一口气，说：“就差这么一点儿呀！咱们运气也太好了吧！”
运气好吗？吴赛淳皱着眉有些疑惑，脑子里不断回放刚才白猿的动作，尤其是最后抬起爪子却又放回原位的举动。疑惑在心里生根发芽，无限放大，可时间却没有给他解开疑惑的间隙。
“以它的速度很快就会回来，我们赶紧进洞穴安排。”吴赛淳再次强调分工后，在确保白猿已经跑远后，顺着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块，迅速靠近山洞。山洞夹在两块巨石的中间，下方的巨石远比上方要宽，斜入山洞的拼命湿滑，上面涂满了被冻成冰块的碎肉，猩红一路没入布帘。白雪盖在上面，洁白聚拢着凌乱的印记。
吴赛淳第一个站到洞口，脚底的薄冰让他差点栽倒在地。站定身形后，他抬起头说：“你们小心点，这里不好走。”
洞口挂着的麻布紧紧的封住了洞里的情况，麻布很新，上面还有洗过的痕迹，连折痕都十分鲜明。吴赛淳掀开麻布后，发现山洞只有洞口漆黑一片，往里面走边透着橘黄色的火光，光线虽然微弱，但足够他们跨过地上凸起的石头。
洞里很干净，就连洞底的杂草都十分稀少，血痕聚拢在洞穴的边缘。血腥中丝毫没有猪圈羊圈的臭味，只有一缕腐臭夹着股草木的清香。
“咦……”丁武捂着鼻子，压低了声音嘀咕道：“又香又臭的。这白猿真的成精了吧？竟然还会点熏香？”
“这畜生可比你爱干净多了，”耗子低声调侃，“你竟然连它都比不上，可真有意思。”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吴赛淳回头瞪了他俩一眼，见他们俩乖乖收声，才带队继续沿着洞穴向内走去。越往里，洞底就越崎岖不平，有的地方还堆放着残缺的骨头。吴赛淳蹲下检查了一下，说：“大家小心脚下，别被绊倒。”
“吴哥，这骨头是熟的！”乔天捡起一块骨头准备递到吴赛淳面前，却突然脚下一滑，手顺着湿乎乎墙面，按进了一堆杂草中，还蹭上了一手带着膻味的泥泞，“天啊……这是啥啊？”
“怕是白猿的……”冬子没有说完，就立刻被乔天的视线制止，他将手上的泥泞蹭到墙上，嘴里念叨着，“你别说，啥也别说！”
“吴哥，你看看这几个骨头，这几个都是熟的。”乔天苦着脸将骨头递到吴赛淳面前，说：“这白猿也太聪明了，还知道把肉和骨头烤熟，可它不是怕火吗？”
“那就不是它煮的。”吴赛淳憋着笑，轻咳了两声，说：“这白猿虽然看着像人，但到底是动物，这些熟肉应该不是它吃的。”
“我怀疑，应该是有人和白猿同住，很大可能是雪女或是女萨满，也可能她们俩都没死。毕竟雪女的棺材是空的，女萨满的尸体也没人见过，她们和白猿生活在一起，才让白猿那么通人性。”吴赛淳简单解释了几句。
他没有说全。那只白猿伤口上整齐的绷带、外面质地崭新的棉布，要是雪女自己和白猿生活，她应该不会懂这么多。可如果是女萨满，她没必要在山里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