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处？
成片的血色晶簇错落在亭台楼阁之间，琉璃瓦片紧密相砌，幽幽流转着殷红之色。
天坑之下？
可他与鹤发老者一行人先前也来过天坑之下，却未曾看见这般景色。难道是有什么隐秘的机关被触动，将他和少女传送到了令一片天地？
嘶，有点痛。
谢穆蹙眉揉着肩膀，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
往里走走看吧？
蜿蜒宫道的尽头，整片琉璃宫殿的中心，一座白玉堆砌的高塔突兀其中。
推门而入，幽深黑暗空间闪烁着星星点点萤火般的微光。
似乎是感应到了不属于此地的生灵的到来。
光亮缓缓汇聚，照亮了一道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影，她的双眼猛然睁开，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推门而入的少女身上。
那双眼瞳孔微缩，如同看见千百年前灭亡的洪荒猛兽再现人间，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就在嘴边。
“你是……！”
然而，那个名字终究是未曾说出，惊骇的神情只持续了片刻。只是须弥她已恢复平静，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几分唯我独尊的气势，“不，你不是她。说出心中所求吧，远道而来的朝圣者。”
少女霜白的发丝垂至脚踝，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银丝织就的小扇，轻轻扇动，她举步从门口行至漂浮空中的人影面前，抬头仰望，一双金色的竖瞳蒙着几分血色，似是将外界血色琉璃瓦的气息裹挟着带进了这玉白高塔中。
她朱唇轻启，道：“我想要你。”
谢穆踏进高塔的一瞬间，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周身环绕着萤火微光的人影眼神高傲，抬手指向墨发如瀑的少女，玉指轻点间恐怖威势呼之欲出。
“危险！”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上前挡在少女身前，将她扑倒在地的一瞬间，身后白光大盛，那一指之威极速逼近，慑得人骨子里发颤。
于此同时，他灵戒光亮闪过，一张泛黄符咒飘然而出，挡在他与少女二人面前。
又是他？
从少年扑出挡在她面前的一瞬间开始，少女的思维开始快速运转，在她的感知中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从那道人影指尖散落的莹白光点，到身前少年起伏的呼吸，再到空气中灵气的流动。
一切感知如此清晰。
她此刻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思考这少年的来意，但毫无思路。
一面之缘的人，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豁出性命去拯救他人。
为什么？
思维还未发出指令，但身体已经先行一步，一头墨发从发根开始染上霜白之色，快速生长，雪色发丝铺了一地如同万千薄云堆积，同时，那双金色的竖瞳再现。
抬眸与那人影两相对视，只一眼，万千不可挡的威势都就此消弭。萤火微光逃也般散去，少女眸中金芒乍泄，漂浮空中的人影从指尖而起寸寸碎裂开来。
这份力量竟恐怖如斯，无需多余的动作，一个眼神便可压过万物之威。金色的竖瞳浮着幽幽血光，像是源于太古的凶物，势不可挡。
那双回视着少女的眼睛，从高傲到嗤笑，直至整个身体化作微小碎片也未曾流露出丝毫的惊慌，她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任由身体粉碎，最后一刻用口型向少女传递了一句话。
而她的残渣撒落了一地，如水晶般晶莹通透，化作点点萤火微光散入黑暗之中。
正在此时，那道飘飞而出的泛黄的符纸从中撕裂开来，巨大的法阵自行绘制而出，银色符纹璀璨生辉，一道强力的法决被发动。
旁人看来，怕只会以为是符纸中的法决粉碎了那道人影，哪怕是挡在少女身前的谢穆，也只是觉得白光席卷了整个高塔，而后清脆的碎裂声入耳。
少女的变化，只是一瞬，秀发再次变回墨色，一双墨色秋水眼眸沉静如深潭之水。
她任由谢穆扑倒在地，两人的心跳交相跳动着。
如果不是谢穆被一道符篆抽光了灵力，整个人瘫在少女身上，压得她近乎是喘不过气，想来这一幕应该更为浪漫才是。
“你是谁？”少女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怕语气太冷伤了人心，又怕失了该有的疏离显得毫不矜持。
但并没有得到回答，谢穆已经晕了过去。
思索了片刻，少女小心翼翼手脚并用把谢穆从她身上推了下去。
伸手理了理一头墨发，素手附在五官之上，金光流溢间，霜白长发、金色眼眸、朦胧的一层血色都一如从前，唯有那双竖瞳未曾再次出现。
一手幻术已然是十分熟练。
那道人影已然破碎化作萤火光点，但并非什么也没留下。
少女拖着一头曳地的霜白发丝在黑暗中摸索着，从地上拿起一截拇指长短的白玉。
入手温热不已，如同触摸到一片细腻肌肤。
虽然她来此的目的不是这个，但既然那家伙已经消散，能拿到的也就只有这个。
“禁地”圣灵的遗骸，放在外界拍卖应当价值不菲，若是自用也有洗髓伐脉的功效，乃是提升资质助长功力的一方良药。
“吼——”猛兽咆哮的声音传入耳中。
玉白高塔忽的亮了起来，一排排镶嵌在高塔之墙上的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照亮了整座高塔。
少女回头，但见一身黑衣金饰的小男孩站在高塔门口，身后犹有巨兽虚影若隐若现。
青樽山脉的妖王一脉世代单传，守护着无名天坑下的秘宝。而此代妖王修行千年，恰过化形期不久，听闻人形仍然颇为稚嫩，少有人见。
小男孩的目光凌厉如刀剑出鞘的目光从少女身上扫过，最终定在晕过去的谢穆身上。
“外来者，私自闯入，罪无可恕。”
谢穆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妖王回巢，遇上了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
可少女此刻面不改色。她俯身将手中拇指长短的白玉靠近谢穆指上灵戒。手中灵力起伏波动，本该只听从主人操纵的灵戒竟听话的将那截白玉纳入其中。
一方静室，三人处之，似乎从妖王出现的那一刻，对峙就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