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
宫夜辰的城堡在建造之初便规划了儿童房,甚至备有女士衣物。席若雪醒来后,从衣柜挑了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利落地扎起马尾,便下了楼。
一楼餐厅旁,管家王永辉正肃立等候。“江小姐早。”见她到来,他微笑着问候。
席若雪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回应:“王叔早。”
王永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得不说,少爷捡回来的这位姑娘,瞧着还挺可爱。“江小姐,早餐已备好。您看看是否合口味?不合意可以随时换。”他殷勤地说道。
“谢谢王叔!”席若雪道了谢,走向餐桌。桌上摆满了精致早餐:刚出炉的面包、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蛋、冒着热气的牛奶。她坐下慢慢享用,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叔,少爷今天有什么安排要我做吗?”
“少爷没有特别交代。您今天可以在这里熟悉熟悉环境。”王永辉答道。
席若雪点点头。看来除了那个所谓的少爷本人,其他人对她都还算客气。用完早餐,她决定听从建议,去熟悉一下这座宏伟的城堡。
她起身问管家:“王叔,外面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江小姐。”管家笑容可掬,“您出门右拐,顺着公路就能进入林子。这一带都是少爷的领地,安全方面您尽管放心。”
谢过管家,席若雪走出城堡,依言右转踏上蜿蜒的公路。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四周静谧异常,只有清脆的鸟鸣和她自己轻轻的脚步声相伴。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森林的边缘。眼前的林子郁郁葱葱,参天大树挺拔茂密,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席若雪心中涌起探索的冲动,抬步走了进去。
林间弥漫着清新湿润的草木芬芳,草丛中偶尔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她沿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缓缓前行,感受着这份来自大自然的宁静美好。走得累了,她随意在附近的台阶上坐下,低声呢喃:
“哥哥,你知道你小妹差点死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席若雪越想越是焦心,眉头深深锁紧。可是哥哥远在国外,远水救不了近渴!她全然不知,自家的总统哥哥其实已经悄然归来。
下午五点,天色渐暗。席若雪这才慢慢悠悠地朝宫夜辰城堡的方向走去。只是心里仍存着疑惑:这男人身边明明侍从如云,什么都不缺,为何偏偏要留下她这个“惹祸精”
宫氏集团高级经理人会议刚结束,会议室厚重的门被推开。宫夜辰单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中,迈步而出。修长双腿笔直有力,挺拔的身姿裹在剪裁精良的西装里,步履从容,风采卓然。
在这间庞大的跨国公司里,他作为掌舵者,年纪显得过分年轻。然而,这位刚刚接班的宫氏继承人,周身散发的气场却令人不敢小觑。
“今天到此为止。会议资料整理好发我邮箱。”宫夜辰对身后的助理吩咐道,随即迈入自己的办公室。片刻后,他拿了车钥匙,径直离开。
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因学业羁绊,他已数年未曾久留,即便回来,也多是蜻蜓点水般与家人短暂相聚。故乡的风物总能牵动心绪,他驾驶着跑车,漫无目的地穿行于街道。微风中夹杂着故土特有的气息,掠过脸颊,街边尚存的旧日店铺轮廓,无声地勾连着儿时的记忆碎片。
六点左右,管家王永辉的电话响起,询问他是否回家用晚餐。宫夜辰低应了一声“会”。
“少爷,江雪小姐已经回来了。”王叔补充道。
宫夜辰眉峰几不可察地微拧。他差点忘了,这个女孩也住进了他的城堡。“王叔,给她准备几套上班穿的衣服,”他略作沉吟,“家里的衣服,就让她在家里穿。”
“好的,我明天就安排。”
挂断电话,宫夜辰的车驶上回家的主干道。引擎骤然轰鸣,顶级跑车在宽阔路面上终于得以释放野性,流畅的车身切割着气流,带来令人血脉偾张的极速体验。
当跑车带着意犹未尽的低沉咆哮驶入城堡的私家车道时,楼上的席若雪正被这独特的声浪吸引,下意识走到落地窗前向下望去——是他回来了。
她快步下楼,正撞见他推门而入。换上拖鞋,车钥匙被随手抛进玄关柜,他径直走向沙发,动作行云流水。
“少爷,您回来了。”席若雪有些不自在地打招呼。
“王叔今天没给你安排工作吧?”宫夜辰高大的身躯陷进沙发,随口问道。
“没有。”她轻声回答。
这时,庭院外再次传来车声,是他的私人厨师团队抵达,开始准备晚餐。宫夜辰起身:“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可以回房间等着。”
“我…我难道不用做些什么吗?”席若雪疑惑地追问。
宫夜辰踏上楼梯的身形微微一顿。说实话,他确实没想好该让这个女孩具体做什么。可若完全不指派任务,似乎又显得他过于仁慈。
“有。”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去我的健身房打扫一下。七点准时下来吃饭。”语毕,身影已消失在楼梯转角。
听到明确的任务,席若雪反而松了口气,欣然应下。
席若雪提着水桶和抹布来到三楼健身房。推开门,眼前景象让她微微一愣:器械铮亮如新,地面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的淡香——这地方显然被精心维护着,几乎纤尘不染。
“看来也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她心里嘀咕,但想到宫夜辰的命令,还是认认真真开始擦拭。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造型奇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专业器械,专注地擦拭着哑铃架、跑步机的扶手边缘以及落地镜的边框。
然而,就在她俯身擦拭一台大型力量训练器械底座时,手肘无意间撞到了旁边叠放整齐的哑铃架!最顶层那只沉重的哑铃猛地一晃,席若雪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慌忙伸手去扶。可动作太过仓促,指尖非但没稳住哑铃,反而带倒了旁边一整排小号哑铃——
“哐啷!哐啷啷——!”
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炸响!几只哑铃重重砸在光亮的地板上,又狼狈地滚向四面八方。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健身房里回荡,震得席若雪头皮发麻,僵在原地,脸色瞬间煞白。
书房内。
宫夜辰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正专注审阅着屏幕上的会议总结报告和堆积的邮件。楼下厨房隐约传来厨师团队备餐的动静。
突然——
“哐啷啷——!”
一阵突兀而剧烈的金属撞击声,穿透楼板,清晰无比地撞入他的耳膜!声音来源,正是楼上的健身房。
宫夜辰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他微微蹙眉,瞥了一眼时间,随即从宽大的皮椅中起身,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朝健身房走去。
宫夜辰的脚步落在健身房深灰色吸音地板上时,室内的景象让他眸光骤然一凝。
先前光滑如镜的地板此刻一片狼藉。几只重量不等的哑铃像失了控的炮弹,在地板上割出数道刺眼的刮痕,其中几颗较小的滚到了角落撞击着墙壁,发出不甘心的闷响。中心地带,水桶倾覆,浑浊的脏水肆意蔓延开来,湿漉漉的痕迹一直蜿蜒到器械边缘。
席若雪单膝跪在一片水渍和歪倒的哑铃之间,像被钉在原地,脸色褪得比她身上那件白T恤还要惨淡。她右手死死地捂住左手的掌心,身体因紧张而绷成一张拉满的弓,纤瘦的肩膀微微发着颤。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头,撞进宫夜辰那双深邃却此刻显得格外冰冷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波澜,却像结了一层薄霜,冻得她心脏猛地一缩。
“少爷……”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和后怕的嘶哑。
宫夜辰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她惨白的脸上太久。他慢条斯理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那台昂贵的可调式哑铃架底座有明显的移位痕迹,水渍在深色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痕,显得尤为刺眼。空气里弥漫着地板清洁剂的化学味道混杂着潮湿的金属腥气。每看一处,他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压就沉一分。这间健身房一向是他的私人空间,器械的精密摆放都有严格标准,此刻的狼藉,无异于在他领地上撒野。
他没有像席若雪预想中的那样立刻发怒,只是缓步走近,姿态闲雅得如同在巡视领地,只是那每一步都踏得地板闷闷作响,敲在席若雪心上,重若千钧。他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垂眸俯视着她蜷缩的身影,那角度带着绝对的威压。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像暴风雨前凝固的空气:“我让你打扫,不是让你拆家。”
席若雪被这冰冷的质问钉得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解释:“我…我是不小心撞到了哑铃架,没站稳,桶翻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解释在对方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慌乱中她想展示自己按着的手掌,“好像划到了……”
她的右手刚一移开,宫夜辰本就冷沉的目光更是骤然一缩。
席若雪纤细的左手掌心上,斜斜地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鲜血正顺着她的指缝和掌心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灰色的吸音地板上,洇开几朵深红的、触目惊心的小花。地板上的水渍迅速晕染开一丝丝淡红。
宫夜辰的眉心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猛地蹲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他一把抓住席若雪染血的手腕,力道并不温柔。
“别动!”冷喝声制止了她下意识想缩回手的动作。
席若雪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手腕上不容抗拒的力道震住,痛楚和惊吓让她眼眶瞬间泛起湿意,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宫夜辰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口,眉头紧锁。伤口不算浅,边缘沾着水痕和一点可疑的污渍,鲜红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蠢货。”他低声斥了一句,不知道是骂她的不小心,还是骂这无谓的受伤。他的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强硬地按住她手腕上方的动脉附近试图止血,席若雪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无视她的疼痛反应,目光锐利地扫向地上还在流血的水渍。血水渗开的方向,正好浸润了一只躺倒的小哑铃边缘。
“王叔!”宫夜辰抬高音量,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混乱的空间,清晰地传向楼下。
几乎在他喊声落下的同时,王管家焦急的脚步声已在走廊急促响起。他刚推开门,就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狼藉的器械、翻倒的水桶、蔓延的水渍血痕,最重要的是,他家少爷正半跪在地板上,牢牢抓着一个受伤流血的女孩的手腕。
“少爷!江小姐!这……这是怎么了?”王永辉的声音充满震惊。
宫夜辰头也没抬,视线依然锁在席若雪血流不止的手掌上,声音冷硬如铁,“立刻把止血药箱也带上来。”
“是!是少爷!”王管家不敢有丝毫耽误,立刻转身飞奔下楼打电话。
健身房内只剩下两人。疼痛让席若雪的冷汗浸湿了额发,意识都有些模糊,她能清晰感觉到宫夜辰手指按压在自己腕骨上的力量,那是不容她挣脱的钳制,带着一种混杂着愤怒和……某种她难以理解的强势。地板冰冷的温度透过膝盖传来,与手掌上火烧火燎的剧痛交织,她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宫夜辰感受到她细微的战栗,按在她手腕上的指腹似乎无意间收得更紧了些。他垂着眼,能看见被冷汗黏在她苍白的脸颊旁的黑发,还有那微张着急促喘息的唇瓣,此刻也失去了血色。那双总是带着点不屈和迷茫的湿润眼眸,此刻只剩下惊惧和疼痛,蒙着一层将落未落的雾水,像被暴雨打湿的蝶翼,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挪开视线,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着脸,更用力地按压住她掌根附近的大血管。黏稠的鲜血从指缝间涌出的速度似乎被这股力道强行遏止,慢了一点点。整个空间里,席若雪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显得格外刺耳。
那声音像细小的钩子,冰冷又带着湿意,一下下挠过他紧绷的神经。
门被再次猛地撞开,王管家气喘吁吁地抱着一个硕大的急救医药箱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拿着水盆毛巾和另一只小药箱的佣人。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心脏还是猛地一揪:“少爷,药箱来了!全拿来了!”
宫夜辰根本没抬眼去看管家,他空出的那只手迅速从管家托着的医药箱顶层精准地抽出消毒棉签和一瓶高浓度碘伏。瓶盖被暴力地拧开,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捏着浸满碘伏的棉签,目光锐利地投向席若雪冷汗涔涔的脸和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声音冷硬如冰凿,不容分说:“忍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冰冷的、深褐色的液体便直接按上了绽开的伤口!
“嘶——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抽气和短促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席若雪喉咙里爆发出来。极致的疼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扎进掌心,顺着神经疯狂上涌,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身体剧烈地一颤,她猛地向后仰头,试图抽回手臂,却被宫夜辰那只如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固定住手腕,动弹不得。剧烈的挣扎只是徒劳,反而扯动了伤口,带来更深更狠的锐痛,泪水瞬间彻底冲垮了眼眶的堤坝,汹涌而下。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后背的薄衣,膝盖跪在冰冷地板上的寒意早已被这痛楚灼烧殆尽。她牙关紧咬,几乎能尝到齿间弥漫开的血腥味,那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宫夜辰紧抿的薄唇和眉心那道深深刻进去的褶皱。
宫夜辰的手在棉签按下去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能清晰感觉到掌心下纤细手腕的剧烈抽搐和肌肉绷紧到极致的僵硬。那声惨叫短促凄厉,像濒死小兽的哀鸣,尖锐地刮擦着他的耳膜,让他眉心的川痕更深了几分。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反而更快、更重地滚动蘸满了碘伏的棉签,深褐色的液体粗暴地冲刷着狰狞的伤口,带出新鲜的污血和翻卷的皮肉边缘。每一个碾压的动作,都引来席若雪无法抑制的痛苦呜咽和更剧烈的抽搐。他的脸色沉得吓人,嘴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她此刻根本无法看清的复杂暗流——那里面除了显而易见的怒火,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管家在一旁看得心脏狂跳,额上也冒出了冷汗,他从未见过少爷这样粗暴地处理过谁的伤口,即便是他自己受伤时也没这么……凶狠。“少……少爷,这伤口太深了,是不是先用……用点止血的药粉……” 他试探着开口,手里已经抖抖索索地递过了纱布和止血药粉。
宫夜辰终于抬了下眼,冰冷的眼风扫过管家递来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去接的意思。“冲洗干净。”他冷酷地吐出命令,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伤口上有脏东西。”
他一把丢掉染满血污的棉签,又迅速撕开一个新的灭菌棉签包,再次浸透了深色的碘伏液体,动作没有丝毫轻柔的迹象。这一次,他直接戳向了更深、边缘更模糊的伤口深处,力道狠绝。
“唔——!”席若雪痛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全身脱力般软了一下,却依然被那只钢铁般的手腕紧紧禁锢在原地,承受着这如同酷刑般的消毒。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浓郁的铁锈味,绝望地感受着那只手带来的痛苦烙印。宫夜辰专注地盯着那片血肉模糊,手上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执拗,仿佛要借着这剧烈的清洗,抹去什么让他极其不悦的东西。室内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席若雪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濒临崩溃的、破碎不堪的啜泣。
“纱布!止血钳!”宫夜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盖过了那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席若雪那只伤痕累累、微微痉挛的手掌。管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忙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止血钳和纱布,颤抖的手指险些碰倒酒精瓶。
“少…少爷,给!”王永辉将浸透碘伏的纱布块和银亮止血钳递过去时,瞥见席若雪掌心皮肉翻卷的伤口仍在渗血,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宫夜辰接过器械的动作干脆利落,镊尖精准夹住一片嵌在血肉中的金属碎屑——那是健身器材崩裂时溅入的异物。
“呃啊——!”席若雪痛得弓起身子,冷汗浸透了额发,被宫夜辰紧扣的手腕在钳制下徒劳挣扎。他立刻加重力道压制,低沉警告穿透她混沌的意识:“再动一下,碎片就卡进掌骨了!”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恍惚间仿佛回到被追杀那夜:爆炸的火光、飞溅的车窗碎片、那些人阴冷的狞笑…她猛地抽气,涣散瞳孔骤然聚焦在宫夜辰紧蹙的眉峰上。
“看着我!”他沉喝一声,镊子“叮”地甩出染血的金属屑,“伤口太深,需要缝合。”消毒棉再次按上创面时,席若雪浑身剧颤,齿间溢满血腥味——她竟咬破了嘴唇。宫夜辰瞳孔微缩,突然空出手捏住她下颌:“松口!”指尖力道迫使她松开自虐的齿关,一缕血丝却从她唇角滑落。
管家惊得手足无措:“少爷,要不送江小姐去医院…”
“闭嘴!”宫夜辰厉声打断,撕开无菌缝合包的动作却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针尖刺入皮肉的瞬间,席若雪终于崩溃哭喊:“疼……”这声呜咽像细针扎进宫夜辰心口。他缝合的动作顿了半秒,喉结滚动着放轻力道,声音却仍冷硬:“谁让你这么不小心。” 这句话却让席若雪骤然噤声,只剩泪水无声滚落。
当最后一道缝合线打完结,宫夜辰剪断线头,才发现自己后背竟也沁出一层薄汗。他扯过纱布裹住她颤抖的手,包扎时指尖无意拂过她腕内侧一道陈年旧疤——那是席若雪小时候遇到危险时留下的伤痕。指腹下的肌肤骤然绷紧,他抬眼撞见她惊慌躲闪的目光。
“健身房器械老化是我的疏忽。”他突然开口,打破凝固的空气,席若雪忽觉身体悬空——竟被宫夜辰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她惊惶挣扎。
“送你去医院打破伤风。”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外,对管家丢下命令,“把三楼器材全换了!”廊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席若雪蜷在他怀里,听见他胸腔传来沉稳心跳,混着自己失序的喘息。夜色透过落地窗漫进来,她悄悄抬眼,正撞见他垂眸时眼底未散的余悸!
宫夜辰的步伐沉稳有力,转眼已将她抱至灯火通明的客厅中央。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席若雪骤然清醒,强烈的抗拒感再次汹涌袭来。
“等等!少爷!”她声音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惶的哀求,挣扎的幅度增大,不顾伤口撕裂的可能,“求你放我下来!我……我不能去医院!” 她抬起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布料,指节用力得泛白,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宫夜辰的脚步应声顿住。他低头审视着怀中人苍白脸上那份异常的真切恐惧,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探究地锁住她:“为什么?”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不容回避。
客厅顶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席若雪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睫毛上的泪水碎钻般闪烁,唇角干涸的血迹衬得脸色更加惨白。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后,一股虚脱般的无力感攫住了她。面对他那洞穿一切般的逼视,解释的念头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被她死死按了回去。她垂下眼睑,避开他过于尖锐的目光,视线失焦地落在他衬衫第二颗冰凉的纽扣上,唇瓣翕动了几下,吐出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反正……我现在就是不能去医院!求你……别送我去医院!”
这避实就虚、毫无说服力的理由反而更印证了她的隐瞒。宫夜辰眼底掠过一丝锐利的寒芒,随即被更深的探究覆盖。他没有再追问,但也没有放下她,而是直接踱步走向巨大的真皮沙发,俯身将她轻轻放在靠近扶手的位置,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奇异地避开了她受伤的手。
安顿好她,宫夜辰直起身,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压迫感十足的剪影。他微微侧首,目光转向一直束手无策、焦虑地跟在身后的管家,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辩的冷硬:“王叔。”
“少爷?”管家连忙上前一步。
“打电话,”宫夜辰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敲在人心上,“叫陈医生过来。立刻。叮嘱他——”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沙发上正因骤然离开他怀抱而微微失神、又强自镇定的席若雪,补充道,“带上破伤风针。”
“是,少爷!我这就去!”管家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走向一旁的座机,动作麻利地拿起听筒。
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宫夜辰没有离开,也没有再靠近沙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沉甸甸地落在席若雪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她无法解释的恐惧从何而来。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将他笔挺的身影切割得格外利落。席若雪蜷在沙发深处,掌心伤口的刺痛一阵阵袭来,但这远比不上被他如此锐利注视带来的心理压力。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受伤的手心覆盖在另一只手背上,试图寻求一丝依靠,却碰触到冰凉而坚实的石膏线。
窗外的夜色越发浓稠,客厅里只有管家刻意压低的通话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断断续续地回响,越发衬得此处的沉默凝固如铁。
宫夜辰单手插在西裤口袋中,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轻叩着沙发木质扶手的边缘,发出极有规律、又异常清晰的笃、笃声。他的目光并未因她的瑟缩而有丝毫软化,反而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席若雪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得她坐立难安,却又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