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盯着吴帅,那眼神里的内容再明确不过,他要吴帅立马说出林小喜在的位置。
吴帅还没开口,江非非就朝着大桥之下走了去。
通往大桥之下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江非非双腿交叉点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很快就到了桥下方。
江非非一到桥下方就愣住了!
大桥之上,江初问:“怎么样?”
江非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江初的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李默的心更是被揪成一团。
李默对江初招了下手,等江初弯身,他一把抢过江初的蓝牙耳机。
耳机里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安静,诡异的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慢慢地,他听到了江非非挪动脚步的声音,一下,一下,很缓慢,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震惊的画面,以至于让脚步沉重。
李默受不了这种感觉,摘下耳机,愤怒地扔了出去!
他指着不远处的桥墩大柱,那是一座电梯,将桥上与桥底连通了起来。
江初一步也不敢耽搁,匆匆推着轮椅往电梯那端去了。
吴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两腿发软,但他还是强撑着,踩着一步步石阶,走向了桥底。
当吴帅来到桥底下时,江初和李默已经到了。
李默双目发红,咬着牙,手捏成拳。
他的眼前,立着一个金色的废弃铁笼,像是马戏团遗留下的道具垃圾。
铁笼内,躺着个女孩儿,绑着绸带的丸子头发,被压在耳后,微乱。
女孩儿正是林小喜,双目微闭,两颊呈现出红色,两手压在耳下,像枕头一样。
吴帅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下桥之前江非非说的那句话:你最好祈祷小喜平安无事。
他真的很想问师父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去对待一个舞狮人?不管过去有多少恩怨,都不能祸害他人性命啊!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没人能在这种氛围下舒服地呼吸到一口空气。
李默察觉到依靠大桥搭建的破烂小木屋里有动静,眼神似剑一般地扫了过去。
他看见,破屋的小窗户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是孩子的眼睛。
眼里有泪花,像刚哭过。
李默冲孩子招了下手。
那孩子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用一双泪眼看着李默。
吴帅突然回过神来,拦在小孩的面前,对李默求情:“他还小,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李默看向吴帅,眼神像一把利剑,要把他的胸膛刺穿。
“你?配吗?”
吴帅看了一眼林小喜,咬咬牙说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我懂。你们放了小狮,我这条命赔给你们。”
见李默不为所动,吴帅低头捡起一块石板,约莫二十厘米见方,半指厚,朝着脑袋就砸了下去。
脑袋撞上这么大一块石头,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要是用点力,脑浆都能出来。
但是!
不管怎么说,自己对自己下手都很难真的用尽全力。所以,吴帅只把脑袋砸破了一条口子,一条血痕顺着额头蜿蜒而下……
这一幕把窗户后的孩子看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孩儿的哭声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有破坏力的东西了,估计连头顶上的大桥也被这声音震动了。
李默隐约察觉到,笼子里的林小喜有了动静。
难道是幻觉?
“把门打开!”李默用命令的语气说。
江初和江非非走向笼子的门,打算将它暴力破开。没想到窗户后的孩子竟哭着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小孩儿一边哭一边走,钥匙在他手里晃晃悠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孩身上。
小孩其实已经不小了,十岁,只是看上去傻傻的,跟同龄孩童比起来,笨拙一些。
他走到笼子前,把笼子门打开了。随后转身,对着李默说:“要我开门说一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砸我哥?”
笼子里,林小喜被哭喊声吵得不胜其烦,用手指捂着耳朵。没成想小孩儿没完没了,索性跳了起来,指着小孩儿的背影就凶巴巴地说:“小屁孩,你不是说钥匙丢水里去了嘛?这不在你手里吗?撒谎骗人,长大娶不上老婆!”
林小喜这一动作,可没把江初和江非非他们吓死。向来稳重自持的李默也被惊了一跳。
她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林小喜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凶巴巴地拧住了小孩儿的耳朵。小孩儿歪着脑袋,哎哟地痛叫:“阿爸,她要杀人了!”
突然,林小喜看到了脸上挂着一条血痕的吴帅,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你这是干嘛?”
吴帅、江初和江非非,异口同声地反问林小喜:“你这是干嘛?”
黎明已破晓,晨光轻薄,林小喜的脸也显得红润清透。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憨憨的样子确实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瓷娃娃。
“我……只是不小心把自己困在笼子里了。”
说完,还反问江初:“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江初和江非非哭笑不得。
林小喜指着破屋,说道:“我追他,一路追到这儿来了。一个老头子,居然这么能跑。”
她冲着破屋喊道:“你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当缩头乌龟了?是不是看到我们人多,怕打不过?出来啊,单挑我们啊。”
李默看到林小喜平安,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神情严肃得像长辈,林小喜被这种威严震慑,规矩乖巧起来。
林小喜试图解释:“我跟着吴帅去他家里,见他那位师父。我倒要看看,究竟什么人敢把我们花喜镇的失传绝招随便教给其他人。”
刚说到这儿,李默就打断了,指着一旁的笼子:“先说说这个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笼子,林小喜就尴尬了,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叫小狮的男孩虎头虎脑地抢话道:“她一直追我们,追到这里还不罢手。她看这里有个笼子,就想把我和阿爸关进笼子里。结果她脚踩滑了,自己摔进了笼子里。”
其实在林小喜摔倒之前,小狮就摔了一跤。他看到林小喜自己跌跌撞撞摔倒在笼子里,赶紧爬了起来,动作飞快地把笼子上了锁。
上完锁还不够,故意做出抛掷东西的样子,佯装扔掉了钥匙。
林小喜气得不轻,却拿小孩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非非听完小孩儿讲的,又听完林小喜硬着头皮做的补充,不禁笑了,“看来是误会一场,那就好。今天晚上,好像某个人差点为了这场误会把前途和命都搭上。”
李默没有立即放下心防,问道:“为什么南寻晕了,林久晕了,你也晕了?”
“晕?什么晕了?”林小喜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候,林老头带着林久、南寻他们也已经找了过来。他们一看到林小喜就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又是检查身体看有没有受伤,又是摸额头看有没有生病,还掰开嘴巴看看牙齿什么的……
林小喜推开云姨和南寻,说道:“好了,我没事。”
她问南寻:“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晕了?”
提到这个,南寻尴尬了,说道:“我追不上你和久哥哥,就停下来休息,没想到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睡着?”林老头和云姨面面相觑,这个理由也确实够强大的。
林小喜问林久:“那你呢?”
林久也尴尬得脸红了。
江非非说道:“你该不会也是睡着了吧?难怪在车上的时候,李董说你不是被迷晕了。”
江非非、江初、吴帅齐刷刷地看向林小喜,齐声问:“那你呢?”
林小喜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我……也是睡着了。”
说完,赶紧为自己辩解:“白天舞狮那么累,精力都耗干净了,还要追这个老头。”
林小喜指着花羌,气鼓鼓地问:“你凭什么叫花羌?花羌只是个孩子。不对,十年前是个孩子,比我大不了几岁,现在应该也还是个年轻人。你看看你,少说也有七十岁了,居然假冒花羌!”
十年前,花羌十五岁,十年过去了,他应该有二十五岁了。
花羌佝偻着腰,沉默了一阵后,对林小喜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跳花喜镇的舞狮招式,我们以后不跳了。”
这算是一个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