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虽然已经恢复了,但到底有所损伤,修炼的速度大不如前。
这几天,祁风没有放过一丝空闲的时间,一有机会便打坐修炼,如果祁宵能够再细心一点,他就会发现,自己儿子的实力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到底怎么回事?”柳典秋身为炼药大能,当然比任何人都明白,能够重塑灵力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你用了禁术?!”他狐疑地问道。
实在不能怪他是这个态度,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不单单是很容易反噬的缘故,更是因为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生了心魔,到那时,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恐怕会是另一个易行川。
他倏地想起被他束之高阁的那本禁书,就在东明山藏书殿顶格,祁风自从没了灵脉以后,便经常去藏书殿,以前他不以为意,如今想来……
祁风喉结滚了滚。
祁宵也冷静下来,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当真是禁术……?”他有些难以接受,满心的欢喜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禁术,他的灵脉怎么会出去一趟就恢复了呢。
眼看着在场所有人的态度都有了变化,陆修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把祁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掌门,他没有用禁术。”
“我没有问你。”祁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祁风,重复问了一遍:
“祁风,我问你,你有没有用禁术。”
祁风终于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
祁宵点了一下头,又转头看向柳典秋求证。
柳典秋道:“少主的灵脉确实已经好了,但大不如前,由此可见,确实不是因为禁术。”
祁宵这才松了一口气,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他确实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重新回到以前的风采,可是如果这个结果建立在禁术的基础上,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因为这不仅关乎到他一个人,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堂堂东明山少主竟罔顾铁律,那么在整个修真界,他东明山又该如何自处。
“没用就好。”祁宵脸上挂上了笑容,他上前一步,“快让我看看……”
几乎是下意识地,祁风脚向后移了一步。
祁宵顿了顿,也停下了脚步,笑容有些凝滞。
陆修很快反应过来,抢先一步道:“奔波了许久,少主或许累了。 ”
“嗯,”祁风迟疑片刻,点点头,语气算不上冷淡,却也不够热络:“父亲,我们就先回去了。”
话已至此,祁宵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看着祁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还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冷淡疏离,好像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一样。
即便是已经恢复了,也还是这般吗?
祁宵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不对。
刚才他还笑了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陆修。
“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陆修,你留下。”
祁风一愣,下意识看向陆修。
陆修抛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转而对着祁宵恭敬道:“是,师尊。”
现在知道叫师尊了?一开始不还是一口一个掌门的吗?
祁宵在心中冷哼。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祁宵冷眼看着两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不由得心中吃味,一个是形同陌路的儿子,一个是形同虚设的徒弟,实在叫人五味杂陈。
祁风心中明白,父亲和长老们不过是想问他们是如何修复的灵脉而已,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敛眉,轻声说:“是。”
等人走了,早就等不及的柳典秋便直言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祁宵低头整理了一番着装,面上已经恢复成了云淡风轻。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修有条不紊的把他们在泾光雪山的事迹讲了一遍。
当然,他们为何去,去干什么,一概略过。
柳典秋也没在意,他拧了拧眉毛,颇有些半信半疑:“你是说,你们在泾光雪山里发现了太陨?”
陆修瞧了瞧在场的所有人。
灵尘若有所思,祁宵表面平静,何州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就没一个全然相信的。
“陆修所言,绝对没有半分虚假。”他淡淡道。
“并不是不相信你们,”灵尘缓缓开口,“只是,太陨现世,没一丝消息传出来也就罢了,从前也不知道它对于修复灵脉也会有这么大的功效……”
太陨确实可以修复灵脉,可祁风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重塑了吧。
给一个灵脉受损至不能修练的人重塑,这和让他起死回生有何区别?此事若是传出去,太陨的稀缺程度恐怕又要上一台阶。
陆修顿了顿,才说:“或许是少主的灵脉破损的并没有那么严重……”
他话没说完,柳典秋就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不可能。”
陆修一顿。
柳典秋接着道:“少主的伤势由我亲自确定过,确实没有丝毫可以康复的机会,除非……”
除非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潜意识里,他还是选择相信祁风的为人,可他却猛地想起,当初在护风城拍卖行,祁风他们所要找的暮光花,不正是……
柳典秋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何州庭扫了一眼陆修,很奇怪,对方脸上明明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可他却从这层外表下,挖出了那一份呼之欲出的不耐。
“没什么可纠结的,”他说,“少主能够恢复,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柳典秋皱着眉,没有接话。
“这话倒是不假。”灵尘微笑道。
“好了。”祁宵一直等他们商讨出来了一份态度,才沉声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大殿中安静下来。
祁宵的声音沉下来,久居上位的威严更甚,令人生不起一丝想要违抗的念头。
“祁风痊愈不久,便先仔细养着,以后再说。”
遴选大比在即,他不想看到任何有可能引起动乱的因素发生。
言外之意,就是祁风如今的实力不足,这次比赛,还是如以前商定的那样,没有比赛资格。
这也是情理之中。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是。”
陆修眯了眯眼睛,一时间,他甚至忘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已经转身要离开的祁宵脚步一停,他转过身,惊奇地看向陆修。
“你说什么?”
刚才是陆修?
陆修对上他的视线,浓黑的瞳仁晦暗难言,只不过一瞬间,他便收敛了怒色,快到让对方以为出现了幻觉。
“没什么,掌门。”陆修低下头,姿态谦卑,“只是想问问您,为何不让少主参赛。”
祁宵怔了怔,他的目光放在陆修垂下的脑袋上——这个姿态使他看起来无比无害,继而又抬起来扫过一圈众人,然后才不急不慢的开口:
“没什么原因,他已经错过了报名的最佳时间。况且,你觉得祁风现在的状态,适合去参赛吗?”
丢脸还是其次,可别把命都丢了。
“还有,陆修,你若是再喊一声掌门,那我这师尊,不当也罢。”
祁宵说完,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可陆修却从善如流:“师尊,据弟子所知,报名截止至比赛前夜,也就是明晚。”
气氛静默一瞬,祁宵突然轻笑一声:“他跟你亲口说的要参赛?”
陆修摇了摇头。
祁风从未跟他说起过自己的想法,好像这个曾经独属于他的舞台现如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么说来,是你自己想为他做决定了?”祁宵倒是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虽然关系不是特别亲密,可作为看着他长大的父亲,他自认为对祁风还算了解。
他依稀记得,祁风小时候的性格还没有这么冷,而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对方那异乎常人的自尊心。
这一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表现得淋漓尽致——祁风完全封闭了自我,他好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筑起了一堵高墙,拒绝所有人的探视,以此来遮掩自己受到的致命打击,他宁愿独自舔舐几乎溃烂的伤口,也不愿将它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样固执的孩子,又怎么会容忍在自己的伤口刚有起色的时候就被人所发觉呢?
他看着陆修,语气变得有些温和:“让他自己来做决定。”
不管怎么样,陆修也是为了祁风考虑,虽然做法欠佳——
“是的,”陆修抬起头,目光平静,“确实应该让他自己来做决定。那么,师尊也应该收起自己方才的话吧?”
祁宵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的这个徒弟,真是出人意料的大胆啊……
“怎么,你认为,祁风会选择参赛?”
短短几句话,便显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陆修应当过得洒脱,故而不理解尊严对有些人而言有多重要。
“不。”陆修却再次摇了摇头,他语气依旧平淡,近乎于平铺直叙,可所有人都从中发掘出了一种笃定,“我只是想让他自己听听自己的想法。”
祁宵定定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那就按你说的来。”
陆修低声告辞,祁宵看着他的背影,等人彻底走远了,才突然开口:“祁风会参加吗?”
这话问得突兀,也不知道到底在问谁。
灵尘摇了摇头,柳典秋仍在凝眉思考太陨,何州庭从陆修身上收回复杂的视线,低声说:“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