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都递下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好不下。
“人死如灯灭,我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孟菏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叶舒笑了,这才意识到蒋预从刚开始进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坐下来过。
这什么待客之道……
叶舒脸一热,赶紧招呼:“蒋预大人赶紧坐下歇一歇吧。”
蒋预却摇了摇头: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要赶紧回去看望师尊了。”
“这才刚来了不久,不如先坐下来喝一杯茶。”
眼看着他们孟府和侍药门的关系终于缓和,叶舒尽量挽留道。
“我这次前来主要就是为着公子,既然家主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我也尽可以放心了。”
孟菏泽咳了几声。
叶舒也哂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能够帮到蒋预阁下也是他的荣幸。”
“那我就不再多留了。”蒋预目的达成,轻轻地笑了笑,便告辞道。
眼看着留不住,人家又是真心的有事,叶舒只好遗憾道:“那好吧。以后就拜托大人多多关照犬子了。”
“这是自然。”
叶舒出于礼节,非要把人送到大门口,还回头瞪了一眼孟菏泽,示意跟上。
孟菏泽一口喝尽了盏里的茶,不悦地重重一摔,最后翻了个白眼,还是起身跟上了。
这一幕对护风城的百姓无疑造成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天啊,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江长老呢?孟家主冰释前嫌了?”
门外的百姓窃窃不休,叶舒笑容温婉,挽着孟菏泽的手臂,柔声道:“蒋预大人实在是为犬子费神了。”
蒋预当然听出来了叶舒的意思,他领了这番好意,浅笑道:“也是多亏了孟公子相助,这都是应该的。”
他们的声音没有避讳任何人,在场看热闹的人自然都听到了。
叶舒赶紧掐了一把孟菏泽手臂上的软肉,孟菏泽疼得抽了一口气,瞬间扬起一个笑容。
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惊到了所有人。
“真的啊……”
“是不是因为江长老要走了啊。”
“有道理有道理。”
“诶孟家主还是向侍药门低头了呀,嗤哈哈……”
孟菏泽脸立马变得有些黑,刚想发脾气,又被掐了一把软肉。
这脾气是发不了了。
“告辞了。”蒋预礼节周到地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叶舒拉着孟菏泽,一直看着他和苏可的背影消失。
“哼,为夫这次脸面都丢尽了,夫人这下满意了吧!”孟菏泽没好气地低声埋怨。
叶舒拉着他回家,闻言又拍了他一巴掌:“你这是什么话,和侍药门交好难道不是对咱们有利吗?更何况那个江杨都死了,你还计较什么。”
孟菏泽冷哼一声。
门外聚集的看客见戏散了,也都带着议论纷纷离开了。
“这下好了,你也不用逼着儿子非进东明山了,侍药门也不错啊。”叶舒沉思了一会儿道。
“那能比?”孟菏泽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不能比?哪个宗门不是宗门?东明山,侍药门,朝辞间,乌沉海城,这不都是一样么!”
听到这话,孟菏泽又忍不住顶嘴道:“这怎么能一样?当初围剿那魔头,除了东明山的几位长老,其他三个门派可有什么作为?”
“那魔头本来就是东明山座下五十二城出来的人啊!关其他三派什么事。”叶舒无语道。
“你…你…”孟菏泽表情瞠目结舌,“你你你”了半天,“这岂是正道所为?”
“得了得了。”叶舒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推崇,自己怎么不去那劳什子山,还非要强制我儿子去。”
“你……”孟菏泽根本说不过她,咬牙切齿,一拂袖:“妇人之言,真是见识短浅!”
叶舒看他真的生气了,啧了一声,又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带着笑意轻声哄道:
“好了好了,是我妇人之言,是我见识短浅,别生气了,好吧。”
孟菏泽哼了一声,可是娇妻在侧,心里到底受用,刚积攒下来的火气瞬间都散了。
“走吧,去看看咱们儿子。昨天晚上你也打的也太重了,也不知道收着点。”叶舒嗔怪道。
“……”那你怎么也不拦着,看你还喝起了茶。
叶舒才不管他,直接把他拉去了后院。
趴着快睡着的孟昳提前知道了消息,赶紧打起了精神,低低地哀叫起来。
“哎呦……好痛啊……哎呦……”
叶舒在门外听得无比心疼,又忍不住掐了一把孟菏泽:“看你干的好事!”
孟菏泽也有些后悔昨天一气之下打的那六十个板子,咳了几声:“还不赶紧进去看看。”
推开门,孟昳声音就是一收,哼哼两声,也不看夫妇俩,一下子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说话了。
“小昳……”
叶舒坐过去,接过小厮手里的药瓶。
小厮看了看自家公子,赶紧出去了。
看着那刺眼无比的伤痕,在四周白皙的皮肤下格外惹人注目,叶舒心里心疼不已:“这,打的这么重啊……我看你父亲也没下太重的手啊。”
说着,回头瞪了一眼孟菏泽。
孟菏泽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咳:“咳……这有什么的,修真之人,这点皮外伤算什么,休息两天不就好了。”
“你说的轻松!这疼就不是真疼了吗?”叶舒美眸一瞪。
孟菏泽随即冷哼一声,反驳道:“慈母多败儿!”
叶舒不想再跟他多话了,又回头心疼地看着伤口,轻声道:“疼么……”
孟昳又哼哼了一声。
怎么不疼,六十个大板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修真之人皮糙肉厚,他更因为顽劣惹的事端挨过不少打,可这次孟菏泽是急得很了,每个板子都用了不少的灵力,表面虽然不至于血肉模糊,可内里该受的疼一点没少。
“我和你父亲刚才商量过了。”叶舒柔声道,“你若是真的不想去东明山,侍药门也可以,咱们毕竟是受侍药门庇佑,你去那里,我们也能放心点。”
“什么?”孟昳猛地抬起头。
孟菏泽又哼了一声,表示这话他可没说过。
“母亲,为什么突然又做这个决定?”话刚问出口,孟昳就反应了过来,“刚才蒋……阁下过来了?”
“嗯。”叶舒的眼神中充满慈爱,“怎么,你不开心么?”
孟昳顿时觉得头也隐隐作痛起来。
没想到啊,短短半个时辰,蒋预竟然把他的父亲都搞定了。
真不愧是他,有两把刷子。
“母亲……我去。”
“去哪儿?”叶舒一愣。
“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你们都想让我去的东明山了。”孟昳挪了挪屁股,满不在乎道。
“……”
叶舒眼里的慈爱瞬间不见了,她一巴掌就打了过来,声音也含了怒气:
“我算是看出来了,孟昳啊孟昳,你这小子,故意跟你父母作对是吧。”
当初处心积虑想要把人送进东明山,人死活不肯,现在好不容易哄得他父亲对他松懈了,竟然又吵着去了。
叶舒气愤不已,孟菏泽却高兴得不得了,一直故作冷肃的脸充满笑意,声音也硬是柔和了起来:“昳儿,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东明山好啊!谁要求受哪个门派庇佑就要去那个门派的?他孟府偏不,要去就得去最好的!
孟昳看了看母亲愤怒的眼神,又看了看父亲欣慰的目光。
……没敢说是冲着美人和剑去的。
“这……这不是与两位阁下相处时间久了么……”他说的含含糊糊,一点都不清楚,可还是叫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舒翻了个白眼。
当母亲的还不了解儿子,他话没说出口,叶舒就想起了当初在风行拍卖行外面见到的两个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个年轻人定然生得不凡。
但是孟昳愿意去东明山始终是一件好事,她也不好多加置喙,毕竟在儿子去哪个宗门的问题上,叶舒一直都是支持儿子的。
在她看来,只要不是随随便便地当个散修就行。
“为父很高兴看到你做了这个决定。”孟菏泽的语气柔和,听得孟昳都有点不适应了。
他讪笑道:“是啊是啊,我也很高兴……”
“那东明山拜师大会才办了几个月,等到下次,不得十年以后了?”叶舒开始为孟昳盘算起来。
这一想,就有些发愁。
诶,几个月前的拜师大会,他们还是错过了。
修真之人进度缓慢,没有相隔十年的沉淀,是积累不出人才的,故而每个门派收徒的时间间隔不是五年就是十年。
“这倒也不难。”孟菏泽捋了捋自己的宝贝胡子,一点也不慌。
孟昳支起下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再过不久,就是四大门派联合举办的遴选大比了,十五年一度,我们的昳儿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
孟菏泽得意地说道。
遴选大比,其实就是四大门派一起举办的整个修真界级别的大赛,不拘门派,不拘散修,以年龄为界限,重新筛选人才为目标,实力为尊。
整个大比因为门派之人参加的比较多,故而更牵扯到了整个修真界上千家大小门派的实力排名。
如果门派里的弟子表现的好,整个门派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还能获得四大门派精挑细选出来的奖品。
若是出类拔萃的散修,更有获得选择门派的机会。进入门派,就意味着修炼资源的扩大,修为自然更能进一步提高。
其中散修能够出头的很少,毕竟四大门派里人才济济,千家门派中更不乏天才。
更别说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孟昳了。
可如果真的能在这样的比赛中获得名次,那可真是一步登天!
叶舒愣了愣,也有些心动:“我们昳儿……行么……”
踌躇满志的孟昳:“……”
“我们昳儿如此聪慧,怎么不行。”孟菏泽呵呵笑道。
“都怪我以前任由你在这护风城撒欢儿似的乱跑!”叶舒想了想,有些暗恨,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孟昳的屁股。
“以后哪儿都不准去,给我好好在家呆着修炼,为遴选大比做准备!听到没有。”
孟昳“嗷”了一声,嘶嘶抽着冷气,抬起右手,却怎么也不敢碰伤口:“母亲!伤!我还有伤啊……”
这也下手太重了……
叶舒这才反应过来,悻悻地笑了笑:“正好给你长个教训。”
“……”孟昳撇撇嘴,又趴下去不吭声了。
遴选大比,他当然听说过,也早就想去了。
以前他没有目标,整日里浑浑噩噩,可是如今不同了。
他想起陆修的强大,还有那把断邪,暗暗握紧了拳头。
东明山……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