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昳则掸掸身上的雪粒,看到是熟人,挑眉道:“没想到竟是卫家姐弟,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在这璇玑森林都能碰到一块儿。”
说完,非常自来熟地拉着蒋预到火堆旁坐了。
“这……”卫言兴反应过来,也没空理会孟昳的无礼行为,他走上前几步,迟疑地扯了扯他姐的袖子:“姐,你认得吗?”
卫思月还没来得及回话,玄袍男子就轻轻弯了一下腰,抱拳行了个礼,道:“还没向两位介绍,实在是唐突了。东明山陆修。”
一身素白的清冷男子也紧跟着微微颔首道:“东明山祁风。”
态度一温一冷。
闻言,卫思月还没怎么,卫言兴圆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吗!我……”他兴奋地想要越过他姐姐奔向仰慕已久的两人,被卫思月瞬间拦住了。
“我们是护风城卫家的,久仰两位阁下大名,请进来吧。”卫思月态度端正有礼,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两人颔首,都进去坐了。
卫思月又向火里扔了几块带来的炭火木柴,火势大了起来,门口的挡风阵把这一片温暖围得紧紧的,自成一片天地。
卫言兴坐在孟昳旁边,又捡起那个火棍拨弄着火堆,饶有兴致地冲祁风问道:“两位阁下是来捕猎妖兽的么?”
祁风只静静地看着火堆,听到他的回答后摇了摇头。
“那……”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火棍就被一旁的孟昳一把夺了:“别拨了,再拨火都要烧到身上了。”
“啊?哦。”卫言兴一愣,反应过来后摸了摸鼻子。
“我说,”孟昳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感觉又成了那个纨绔公子,痞里痞气的:“什么叫‘两位阁下’?我们不是一起来的么?”
卫言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一时之间简直哑口无言,求助的目光看向他姐。
卫思月深知孟昳的无赖功底,也不想多加拉扯,淡淡道:“舍弟不懂事儿,我给他向孟公子赔个不是。”
“我原谅他了。”孟昳摆摆手,大大咧咧道。
孟昳本就是开个玩笑,他和孟家也不熟,也没那个意思故意找茬。再说了,人家收留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刁难。
“我们此行是为着冰凌草来。”陆修接过话头道。
卫思月早有预料,并不吃惊:“原来如此,各位阁下可找到了吗?”
陆修神情遗憾地摇了摇头,暖光照着他五官分明的脸庞,将他的温和更柔化了几分。
卫思月看着,本来官方冷淡的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不必着急,既然你们都能找到这里,那么冰凌草也不难找了,雪化后更是踪迹更是易得。”
“话是如此……”陆修浅笑:“比起冰凌草,我们更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一个人?谁?”卫思月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敏锐的直觉让她瞬间想到了——
“罗家公子罗平生。”
居然是他,果然是他。
卫思月神情怔忪一刻,藏在袖袍里的玉手悄然握紧,指甲扎进掌心,疼痛不自知。
卫言兴想起罗平生的异常,有一瞬间的踌躇,被卫思月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为什么不能讲?他皱了皱眉,心中愤懑,但终究还是不愿违背亲姐的意愿,索性低下头,再也不管了。
陆修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有了猜测,笑意吟吟地问道:“看来两位是见过罗平生了,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卫思月松了手,平静了复杂的心绪,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好像没听懂陆修的话:“我的确认识罗平生,只是我们姐弟来到这里捕猎妖兽,天色见晚,便在这里歇脚,哪里见过他呢。”
见卫思月否认,陆修也不急,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是么?那可真是可惜了……”
卫思月心底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道:“不知几位阁下为何寻他?”
罗平生何至于此,竟惊动了东明山掌门祁宵的亲子和座下弟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陆修弯了弯眼睛,“本来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是受了蒋预阁下所托。”
卫思月看向对面的蒋预,蒋预点了一下头,解释道:“我宗丢了一只妖兽,珍贵异常,便特意来寻。”
“!”卫言兴猛地抬起头,神情更加愤愤然。
他就知道!是罗平生偷的!他被罗家扫地出门,衣服都没拿几件,就算实力不俗,凭他的条件又怎么会拥有一只宝儿兽?哼,看这下子卫思月还怎么为他狡辩!
“……他偷的吗?”卫思月心下一沉,心底实在不愿意相信。
别人不了解罗平生,可卫思月了解。
他身上的污水已经够多的了,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往他身上泼。
“想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卫思月语气轻缓,唇边勾起的弧度有些勉强。
“不不不,阁下莫要误会了。”蒋预赶忙解释,“宝儿兽是我们长老无意间弄丢,碰巧被罗平生阁下捡到罢了。”
闻言,卫思月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卫言兴一愣。
“卫言兴,不会说话难道也不会少说几句吗?”卫思月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怼道。
卫言兴自知理亏,免得再惹她生气,摸摸鼻子保持起了沉默。
“虽然是捡到的,可宝儿兽已经有主,额角灵印鲜明,罗平生阁下想来也不会不知晓。”陆修轻声道,完全是阐述事实的口吻,卫思月也无力辩解。
“他……”
“当然,我们也没那个权利要求罗平生阁下必须保护宝儿兽,阁下善心可见,如今侍药门上下都在寻找,为了阁下的安全,还是希望原样奉还,这样也是一种保护。”
怀璧其罪的道理卫思月当然明白,罗平生独自一人,还带了一只珍贵异常的宝儿兽,这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祸端。
“卫小姐想好了吗?”
卫思月恍然回神,发现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陆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卫思月笑得有些勉强,也有点尴尬。
“我知道两位一定见到过罗平生了,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们他带着宝儿兽去了哪个方向就好。”陆修眼底是看穿了一切的了然,看得卫思月心底骤然泛起一丝凉意。
“当然,卫小姐也不必担忧,我们找到宝儿兽,定不会为难他半分。”陆修猜到卫思月的担忧,谈判的条件也一针见血。
卫思月沉默下来。
是他们欺瞒在先,遮掩在后,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
“我带你们去。”卫思月咬了咬牙道。
“如此,就多谢卫小姐了。”陆修笑着点了一下头。
孟昳在一旁都看呆了。
这……这么快?他们当真这么巧?
“不愧是陆修阁下。”蒋预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赞叹。
卫思月能答应下来,在场看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卫言兴。
“太好了,那我们……”
卫思月又是一个眼神抛过去,卫言兴庆祝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阁下须得答应我,找到了罗平生,不会过于为难他。”
“那是自然。”陆修漆黑的眸子充满柔光,再加上面容如玉,极具信服力,“卫小姐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东明山么?”
卫思月把目光投向祁风。
陆修是修真界新贵,她偏居护风城,对他的事也知之甚少。若是在这一行人中选,孟昳绝不靠谱,蒋预也了解不深,她也只能寄希望于祁风身上。
东明祁风,皎皎君子。
这样的盛誉,品行或许信得过。
“那我就放心了。”话虽是对着陆修说的,目光却一直放在祁风身上。
卫思月的目光实在过于灼热,比那火堆还要烫人。
“……”很难将其忽视的祁风抬起头,冷淡的神情仿佛在说:你看我作甚。
他也不过只是想置身事外罢了。
陆修短促地笑了一声,被洞外呼啸的风声遮掩了过去。
风雪这么大,自然不适合出行。一行人围着火堆休息了一晚,再次醒来时,风雪已经完全停了。
日光映着雪层,光线更为耀眼,举目望去,除了高耸入云的树冠还残留一丝碧色,世界简直一片雪白。
“啧。”孟昳砸了一下舌。
走出去才发现,其实雪层并不厚,看来也不过是徒有声势而已。
“罗平生往东边去了。”卫思月低声道,带着众人循着记忆找了过去。
“你可知罗平生此行是为了什么?”队伍后方,蒋预向卫言兴问道。
突然被提问,毫无心里防备的卫言兴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怎么会知道他来干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看你姐姐那么担心他,罗平生会不跟你们说?”孟昳哥俩好似的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卫言兴吓了一跳,眉头一皱,不适应地抖开孟昳的手:“说话就说话,你,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他都感受到孟昳吐出的热气了!简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昳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嘿……”你敢抖开我的手?整个护风城敢抖开他手的人都不超过两只手!
孟昳更来劲儿了,动作幅度更大,又是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为了防止他逃脱,一个屈肘,勒的卫言兴一个趔趄。
“你你你!”卫言兴挣脱不开,白净的小脸气得一片通红。
真是不知礼数!
“我我我,我什么我?”孟昳咧了咧嘴,一脸的得意。
“你撒开我!”
“我就不撒,你能怎么地吧。”
“你,你可真是……”
“行了行了。”蒋预压低声音,看不下去似的把纠缠的两人扒拉开。
“孟昳,正事要紧。”
“哦……”孟昳极其不情愿地撒开了手。
卫言兴这才得以解脱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真是不知礼!”
“卫小公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见他还敢说,孟昳故意挥了挥拳头,一脸挑衅:“那又怎么样呢,你又打不过我。”
卫言兴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百闻不如一见,看来传言还真是有几分可信!
蒋预无奈道:“孟昳!”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孟昳撇撇嘴,到底也是顾忌着还有正事,便闭上嘴巴不吭声儿了。
卫言兴也不想跟他多说话,看蒋预还算是明理的样子,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让卫公子见笑了。”蒋预轻声道。
“没事儿,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卫言兴豁达大度地摆摆手。
孟昳从他的话里觉出点儿不对劲儿:“诶你凭什么代表我给他道歉?”
蒋预皱了皱眉,与孟昳对视一眼。
“算了算了……让你这一回……”孟昳翻了个极为不雅的白眼,彻底没脾气了。
卫言兴瞧着,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这孟昳和侍药门的关系居然真的这么好了,这要是叫孟府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把府门掀了呀?
怎么办,他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