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人都消失在了眼前，卫思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
什么情况？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都跳下去了。
孟昳神色凝重，蒋预一直保持不变的笑容终于冷了下来，他走上前，对着刚爆发完最后一点力气苟延残喘的维清就是一剑，直戳心窝。
“你……”维清嘴里吐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花白的胡子，咒骂不甘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最后一口气就咽了下去。
卫思月定了定神，走到悬崖边，低头看下去。
轰鸣的水声倾泻而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哪里还有半点人的影子。
“凶多吉少了。”孟昳在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卫思月扭头，看着背后的蒋预。
蒋预脸色只会比他们的更差，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开始飞速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善后。
这么高的瀑布，生还几乎没有可能……可是，为什么意外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找找？”卫思月想了想，道。
不管怎么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更何况他们的身份特殊……
蒋预望进她的眼底，不出意外的看出了惊惶与退缩。
他又抬眼看了眼孟昳，还有，他怀里安静如鸡的宝儿兽。
面对抉择，蒋预眸中晦暗不明，沉默良久，轻声道：“找。”
……
陆修跳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如果他死了怎么办”这个问题。
他拼尽所有力气，指尖终于摸到祁风的衣襟，同时顺势将身下之人拥入怀里。
祁风宽大的衣袍扬起来，视线也被散乱的青丝遮挡，感受到陆修的拥抱，早已因为绝望而紧闭的双眼猝然睁开。
“你……”刚发出的声音就被风呼啸着带走，祁风只觉得喉咙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抓住了。”陆修红唇压在祁风的耳畔轻喃，双手拥抱的更紧，好像真的抓住了此生难求的珍宝。
一瞬间祁风突然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此时此刻，他无暇关心陆修为什么跟着跳下来，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多想，他只来得及反手死死抓住陆修的华服。
罢了，一起死吧。
眸里的水光被激流淹没，巨大的水花只开了一瞬，意料中直教人粉身碎骨的冲击力并没有出现，祁风在水下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还有陆修已经阖上的黑眸。
陆修！
原来是陆修在最后关头爆发的灵阵保护了他们。
如今祁风毫发未损，陆修却濒临死亡。
意识到这一点后，祁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痛如刀绞。
来不及了，必须马上上去！
祁风抓住陆修的手，开始拼命向上游。
可是深潭下面好像有致命的吸引力。祁风低头一看，一只身形细长的飞水蛟像是饥饿许久如今终于看到了心仪的猎物，敏捷迅速地追击而来。
“PU——”断邪迎击而上，祁风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只抓住陆修的手拼命向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呼吸到空气的刹那间，祁风被扑面而来的水流又打了下去，上游水急，一片混乱之际，他拉起昏迷的陆修抱紧，绵薄的灵力也全部用在了陆修身上。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被水冲散，不然陆修只有死路一条……
祁风的意识逐渐混沌，这句话却一直盘旋在脑海。
……
“咳咳……”祁风刚睁开眼就咳个不停，一恢复意识，心里就是一惊。
陆修呢！
他勉强支起上身，坐起来环望四周，在不远处看到那人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背后的酸痛。
他们也是运气好，顺着激流而下，也没有被冲散，但是一路撞到了无数礁石，因为姿势的缘故，陆修在他怀里没受什么外伤，全让祁风挡下了。
好疼好疼……
腰部应该狠狠砸了一下，此时正火烧火燎一般刺痛，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
祁风咬了咬牙，把快要出口的痛吟吞了进去。
当务之急不是他的伤口，而是毫无反应的陆修。
他缓慢地移到陆修身边，颤抖的手探了探鼻息。
没死。
祁风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上次找凤尾草中了蛇毒，祁风一路背他出来，期间就有无数次探他的鼻息，生怕陆修没有撑住。
如今这才相隔多久，陆修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祁风苦笑一声，拿出一颗辟水丹喂在陆修嘴边，可或许是在水下憋气久了，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丹药根本推不进去。
“……”不吃丹药怎么把他肚子里的水逼出来。
祁风蹙着眉，有些发愁。
突然，他想起民间惯用的方法。民间没有这些极其方便的丹药，于是便有了许多极富智慧的急救技巧，他也有所耳闻。
可是……
祁风眸光垂落，停在他紧紧抿着的唇上，心突然急急跳起来。
他腰上有伤，并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轻轻弯着，动作做的也不甚熟练，不像是在急救，看起来倒像是个缠绵悱恻的吻。
过了半天，仍不得要领。
祁风一时之间心下有些急恼，直起身，果然，陆修依旧如旧，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幸而牙关已经打开了，祁风捏住他的脸，二话不说就把辟水丹塞了进去，又抬起他的上身拍了拍背，辅助他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也不知道是丹药起了作用，还是祁风拍的太用力，陆修呛咳几声，吐出几口水，终于悠悠转醒。
“祁风……”因为咳的太用力，陆修面容微微红润，刚醒过来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住了祁风。
“没事了。”看到他终于醒过来，祁风眉眼放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儿吧？”陆修哑着嗓子问。
祁风一愣，一直压抑的莫名的恐惧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有些暖，又有些酸。
“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祁风忍不住勾起浅笑，一时间眸子星光胜过青山白雪。
陆修却皱了皱眉，根本不相信：“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怎么会没事，你……”
“等等，别……”祁风被陆修轻轻一拽，背后的伤痛根本无法掩饰，稍纵即逝的笑容没了，眉眼间又笼上一片痛苦。
陆修立马撒开手，也不敢再贸然动了。
等祁风的脸色缓和下来，才低声问道：“哪里受伤了……腰？”
祁风点了一下头，疼痛缓和了，表情又变得不甚在意：“歇一会就好了。”
“歇一会？”这样的情况下，陆修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贯含笑的眸子冷下来，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光：“你平时就这么对自己的？”
祁风一愣，看着陆修的冷眸，心底微微一颤：“什么？”
这不是很正常吗？修真之人一辈子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这次只不过是撞到了腰，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在他看来有些蛮不讲理的陆修又道：“让我看看。”
祁风浑身一僵，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腰身。
“都什么时候了，放手！”
“……”祁风难得有些窘迫，与此同时陆修周身的气压更低，落在他身上严肃正经的眼神让他莫名的有些不敢直视。
“祁风！”
他视线飘忽不定，紧紧捂着的手缓慢地松开了。
陆修话说的冷厉，动作却极其轻微，撕开伤口旁边的衣服后，印入眼帘的是青红一片，淤血凝结成一片一片，在白衣的映衬下，视觉效果格外可怖。
陆修眼神微微一沉，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冷然，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祁风感觉被他触碰的地方敏感的像是被闪电波及，浑身忍不住轻轻一抖。
“别动。”陆修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容置疑。
祁风脸上不可避免地泛起红晕，他紧闭双唇，垂下眼皮，颤抖不已的眼睫毛遮掩住眼里的慌张。
“需要抹些药。”陆修沉声说道。
幸亏他还随身带了些药膏，配合着养身的丹药使用，对祁风的伤口应该能起点儿作用。
陆修拿出那瓶药，不料祁风瞬间抬起头，直接伸手夺过那瓶药膏。
“我来就行了！”
陆修被他迅疾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抬起眼皮：“你来？”
祁风的伤的确是在腰部，可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背后的疼痛，如果真的想涂药，免不了让陆修帮忙。
若是以前疗伤，哪怕是被要求脱光，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可是若是把对象换作陆修……
祁风想到方才从腰部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蹿起的酥麻感，根本不敢继续深想。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祁风眼神躲闪，说话也含糊不清。
陆修眉头一皱，刚要夺过来药瓶，却突然注意到祁风耳朵上漫上来的红色，这才后知后觉：
“你……在害羞？”
祁风语调生硬：“我背后的伤都在腰上，不必麻烦你，更何况伤的也不重……”
陆修在祁风刚出口时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眸里的冷意消散，在那双桃花眼的注视下，祁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本就泛红的脸更是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陆修本来以为他的脸红是受了凉，根本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幸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昏迷。”陆修笑道。
“……”祁风喉结微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追问道：“为什么？”
“上一次你浑身脏污，我不得已，只好给你换了衣裳。”陆修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惊吓住的祁风：
“全身都看完了，你还怕这个？”
……这这这这是什么登徒子说的话？！这真的是陆修会说出来的吗！
祁风不敢置信：“那能一样吗？你当时那是救人心切！”
“我现在也是救人心切。”陆修又气又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祁风张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祁风的反应太异常了，终于引起陆修的注意。
他看着眼前的祁风，面若桃花，红唇皓齿，不知怎么的，微微下拉的眼尾泛着红润，丝毫看不出来原本的轻慢冷清。
心就突然一动。
“总之！我自己来就行。”祁风有些受不了陆修怀疑的目光。
他背过身，挖出药膏放在手心，稍微揉开后就往伤口上抹。
陆修不再阻止，看着他的背影，漆黑的眼眸变得幽深无比。
祁风的手法明显并不熟练，固执又粗鲁，只涂了一下就疼出了眼泪，他张张嘴，极其平缓的呼气，生怕陆修发现。
令他意外的是，陆修没有再说一句话。
抓紧时间，祁风迅速涂完药包好，刚回头，就被一件扔来的黑袍当头兜住了。
“先穿上。”陆修已经站起来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有。”
“你先穿上吧。”陆修语气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祁风看了一眼，发现这件衣服不是陆修身上的那件，奇妙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抗拒陆修的接触，但是他实在是怕了那种煎熬的感觉，能躲就躲吧。
穿好后，发现有些不合身，宽大了些，但是也还行。
祁风埋头整理，佩上剑，刚想说话，陆修突然走过来，俊脸凑近。
“等一下。”陆修伸手扶正他的玉冠。
祁风瞬间浑身僵硬，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好了吗？”祁风闷声问道。
陆修退后一步，目光欣赏，故意压低的声音磁性悦耳，好像带了些蛊惑意味：“你好像更适合我的衣服。”
“……”
陆修偏偏头，笑道：“黑衣相衬，比白衣更出尘。”
祁风抿唇，反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羞赧，神色不变：“多谢。”
“不客气。”陆修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