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郭说的话,唐唐看着刚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犯完坏的老郭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心说:独眼老郭,你是真毒啊~
唐唐那位苏格兰场一同受训的英国同学-红发雀斑男,拿回他俩的证件与通卡手续之后,快步追上,用英语询问唐唐他们此行的目的,唐唐解释说是为了京城最近刚刚发生的两件吊死案与一件失火案,红发雀斑男睁大了眼睛用蹩脚的中文问道:
“Ohmygod!就是那间有着恶魔双眼的大戏院发生的案子吧~”
唐唐赶紧说道:“别听那些传言,什么恶魔双眼,那是顶层左右两间阁楼的窗户,也不叫大戏院,那叫昆山宅院~”
“哎呦喂~这传言都传到洋鬼子耳朵里去了~”老郭无奈的摇摇头,自由自主的“嘁”了一声,
“什么洋鬼子~多难听,我们都是混衙门的,应该互称为头儿~我叫约翰·沙利文,就叫我‘沙头’吧~”红发雀斑男听懂了‘洋鬼子’三个字后有些不悦,
“杀头~哈哈还有自己主动要杀头的~那您得去午门候着了~”老郭坏笑道,
看见自己同学红发雀斑男-约翰·沙利文一脸茫然,唐唐索性也不解释老郭的话了,赶紧用英语询问道:
“杀头~哦不,我亲爱的沙头儿,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韦逦琩的中国女人住在六国饭店,我们想找她详细询问一下关于案子的一些问题。”
“韦逦琩?中国女人?还住在六国饭店?如果是这三大线索,我肯定会知道的,我已经在六国使馆领事区工作了两年了,可是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啊?”
约翰·沙利文努力的回忆着他脑海中每一个在六国饭店的中国人:
“韦逦琩。。。韦逦琩。。。韦、理、查,不会是理查·韦吧?!我想起来了,六国饭店最近住进来一位中国绅士,用你们汉语讲长的是‘眉清目秀’、衣着光鲜,会讲英语和法语,不会~不会~,理查·韦是个男人啊。。。”
唐唐赶紧追问:“那你带我们去拜访一下吧,‘韦’这个姓在京城并不多见,万一是韦逦琩的家人或者远房亲戚呢,也未可知。”
“这叽里呱啦的半天说什么呢?先别急着叙旧呢,赶紧问问韦逦琩的下落啊,住没住六国饭店啊,住了的话哪个房间啊~”老郭听不懂英语,有些干着急。
唐唐示意他,刚问到了点眉目,于是三人赶往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大堂,异国风情、富丽堂皇,独眼老郭用他那独眼环视着周围一切,紧盯着每一位出入大堂的客人,看到几个在大堂咖啡厅的白俄交际花,打扮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正在与几位抽着雪茄也不知是那些国家的洋登徒子打情骂俏,老郭哼了一声,心说:
“什么六国饭店,跟八大胡同似的,这他妈不就是大了点儿、亮堂了点儿的六国胡同嘛~”
唐唐正在用英语询问大堂经理有关理查·韦的入住信息以及房间号,一位留着跟希特勒一样‘人中方块儿胡儿’的日本人很是傲慢,打断了唐唐的询问,用生硬的中文回道:“我们酒店不方便透露客人的信息,再说了,你们北洋政府的人在这里没有执法权!”
红发雀斑男-约翰·沙利文走了过来,向他出示了证件,表明了来意,说只是例行询问,可以看理查·韦先生个人的意愿。看到英国军警的警长出面,日本方块儿胡儿才放下傲慢的态度说道:
“你们询问的那位理查·韦是前几天一个人住进来的,一个仆人跟随,仆人不住在这里,但有时会送东西过来,行李也很简单,就只有一个箱子。理查·韦每天就是跟各国先生们跳舞、喝酒、打桥牌,有时会陪着几位各国先生出去逛街,现在这个时间嘛,估计正在舞厅跳舞打牌呢~”
“跟外国男人跳舞,这哪有老爷们儿跟老爷们儿一块儿跳舞的,这洋人怎么都这癖好啊?龙阳之好、分桃之爱、断袖之情~”老郭疑惑着跟唐唐小声嘀咕。
于是,三人在日本方块儿胡儿的指引下,来到了舞厅,这大白天的,六国饭店舞厅内已经是一片声色犬马,各国人士沉浸在欢声笑语、莺歌燕舞之中,居然还能看到很多国人的面孔,剪了辫子留着西洋发型的,也有刚刚剪了辫子半散着头发的,抽着雪茄、喝着洋酒、说着洋话,样子及不和谐很是搞笑,现在外面自己的国家正在经历着废除几千年帝制、首次走向共和的大变革,这里,反倒成了这些国人纸醉金迷的世外桃源。。。老郭与唐唐虽然没有交谈,但是在彼此的眼神中仿佛读懂了彼此复杂的心情。
红发雀斑男-约翰·沙利文拉住经过的一位端酒服务生,问他理查·韦在哪里,端酒服务生指向舞池中央一位身着西式燕尾服、梳着光滑帖服的油头、留着一字绅士胡,正在与一位白俄贵族青年跳着销魂贴面舞、身材清瘦修长的中国绅士。
突然,乐队乐曲更换,乐风一转,一曲探戈,俩人风骚的扭动着肢体、性感的表情、撩拨的舞姿,引来全场喝彩,口哨声也此起彼伏。一曲终必,理查·韦一个帅气的谢幕动作,在众人盛赞的掌声中一边微笑回礼一边走出舞池,身后的白俄贵族青年显然对他一曲入迷,还要拉着他的手不放,理查·韦头也不回的甩开了他,并用白皙修长的手向身后的白俄贵族青年挥了挥,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
舞池边,唐唐看着走出的理查·韦,虽然修长的身材,英姿飒爽,但是,两胯间的扭动还是异于常人,心中便已有了判断,于是,唐唐与老郭、约翰·沙利文迎住了他,约翰·沙利文点头示礼后用英语问到:
“请问您就是理查·韦先生吧?占用您几分钟时间,想和您打听一个人可以吗?”
唐唐刚要说出心中的判断,只听独眼老郭背着小手、一脸得意的说道:
“韦逦琩,韦姨娘,您这出儿玩儿的可真够拔份儿,不愧是在昆山宅院里面浸染这么些年,都玩儿出雌雄一体的境界啦~”
理查·韦(韦逦琩)上下打量着老郭的一身穿戴,然后操着一口莺声燕语般的苏州方言回问道,
“侬是哪位啊?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旁边的约翰·沙利文不由自主的惊讶道:“你是一位女士,不是一位绅士?!欧买噶~”
说完,理查·韦(韦逦琩)头也不回的走向雪茄区,像男人一样熟练的用雪茄刀剪切雪茄头、用特质烟火点起雪茄烟,手一招,一位白俄交际花就做到了她的大腿上,她像男人一样熟练的抚摸着她的背、撩拨着她的金发。
于是三人也跟了过去,老郭看了一眼还在惊讶状态中的红发雀斑男-约翰·沙利文,然后对着唐唐指了指自己的喉结部位,耳语道:
“就你这英国傻同学,在什么苏格兰威士忌厂受训,他真毕业了嘛?!~”
唐唐对着老郭一个抿嘴的表情,意思是你这嘴可真够损的。
老郭听不懂苏州的吴侬软语,家乡苏州的唐唐一听就是苏州昆山的方言,赶紧礼貌微笑走上前,用同样的苏州昆山方言解释道:
“韦太太,我们是北洋政府内外城巡警总厅的,负责您家里的三起案子,想找您询问一些相关问题。”
理查·韦(韦逦琩)刚才看到独眼老郭那土包子样儿,又提到昆山宅院四个字,就很是嫌弃的态度,所以故意用苏州方言难为他,忽然看到唐唐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眉清目秀间英气十足,又会说很地道的苏州昆山话,让她感觉有些亲切,于是身子软了下来,态度也软了下来,拍了拍白俄交际花的屁股,示意她离开一下后说道:
“哦,怎么又是昆山宅院的事情啊~不是都做过口供了嘛~哎呀烦死了,这些糟心的事情,离我越远越好~我都躲到这里了,还是被你们烦到了,我来京城这么多年,在昆山宅院住了这么多年,可是为了寻开心才来的~”
唐唐攻心为上:“毕竟孝廉公与端木先生走的这么突然,二位正副院主的身份又这么特殊,昆山宅院艺术造诣的地位在京城,无论是紫禁城内还是北洋政府内都有很多忠实簇拥,我们巡警总厅厅长交代了,一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清清楚楚!再说了,韦太太,无论怎么说,端木先生也是咱们苏州的昆曲名伶,大家都是苏州昆山老乡、故人呐~现在他不明不白的客死他乡,咱们昆山人要帮助昆山人呐。。。”
听到这里,忽然之间,理查·韦(韦逦琩)眼睛有些湿润,这瞬间细节立马被唐唐察觉到了,于是又用苏州昆山方言与她讲了一些家乡的事情来套近乎,当再次提到端木先生在苏州刚红的时候,理查·韦(韦逦琩)有些情绪波动,突然唱起了昆曲《牡丹亭》的唱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居然唱的曲调悠扬、婉转动人,唱毕一段之后,理查·韦(韦逦琩)说道:
“别再让我听到“端木”两个字。。。
如果说文苒(孝廉公)是我最后一个男人,
那么端木,就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男人,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