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了进来。
萧北冥走在树林里,目光敏锐地查看四周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处地上,那里有一摊陈旧的血迹,颜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萧北冥赶忙走过去,蹲下身子,凑近那摊血迹,仔细地观察着。看了一会儿,他又招手示意钟雪漫过来。
钟雪漫正拿着豆沙酥吃得津津有味,看到萧北冥招手,赶忙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萧北冥折返走到一棵树旁,停下了脚步,盯着那棵树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了一些发现。他伸出手来,钟雪漫像是和他有着十足的默契一般,立马从身上携带的物件里递给他镊子。萧北冥接过镊子,小心翼翼地在开裂的树皮间隙挑动着,竟挑出了一根蛛丝一样的细线,那细线在晨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
萧北冥露出微笑:“再去秦大人的书房看看。”
钟雪漫一脸疑惑。
不多时,萧北冥和钟雪漫来到了秦府。
秦业离奇暴亡之后,秦府上下弥漫着悲伤与不安,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不复往日威严。秦府的下人见萧北冥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赶忙迎二人进屋。
萧北冥和钟雪漫走进了秦业的书房,一进屋,萧北冥便站在屋子中间,目光如炬,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钟雪漫也跟在一旁,同样仔细地观察着四周,警惕又专注。
萧北冥看看身边的下人,和蔼道:“秦大人的意外之后,可有人来过此地?”
下人连忙回应:“按照神捕营的要求,我们彻夜守着书房,没人进来过。”
萧北冥点点头,缓缓走到案桌前,眼睛一下子就被桌上一片被熏烧过后留下的灰黑色的痕迹吸引住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那痕迹,随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紧接着,萧北冥又弯下腰,目光在地板缝隙里搜寻着,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原来在那缝隙里有一个小小的残片。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残片夹了出来,仔细一看,是一块没有燃尽的衣物残片。
萧北冥拿着残片,又凑近闻了一下,然后竟揪下一根线头,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下,那举动让一旁的钟雪漫看得目瞪口呆。
萧北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将残片小心地收入怀中。
萧北冥自信道:“还剩樊大人的卧房了。”
樊府不似秦府那般落寞,樊夫人出了名的爽利,惨案之后,迅速把樊府打理起来,尽全力让日子恢复平静。可在萧北冥的目光下,樊夫人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怎么都藏不住的哀伤。
萧北冥向樊夫人行了礼,樊夫人还礼,久久没起身。
萧北冥上前轻轻扶起樊夫人,才发现樊夫人已经泪流满面。
樊夫人悲凄道:“久闻萧神捕大名,民妇恳请萧神捕一定抓住害我家大人的凶手。”
萧北冥看着樊夫人,郑重道:“我一定不会让夜煞逍遥法外。”
萧北冥带着钟雪漫走进了樊敬志的卧房,一进屋,两人便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萧北冥先是查看了樊大人平日里生活起居的各种物品,眼神在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物件上一一扫过,随后又看向樊大人摆在地上的鞋子,以及洗脸用的水盆。
萧北冥走到面盆前,伸手从面盆里拿出了一个药袋,拿在手里端详着。
钟雪漫提醒道:“仵作验过了,这药袋没毒,樊大人是溺水而亡呢。”
萧北冥却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将药袋拆开,往里面看了一眼那装着的药:“走吧,我们去找师父。”
萧北冥和钟雪漫走出樊府卧房,只见樊府门外,似有一人影晃过,萧北冥和钟雪漫同时察觉。
钟雪漫看向萧北冥:“师兄,是他们吧?”
萧北冥想了想:“暗侦营的人想盯,就让他们盯吧,这案子,他们不会有机会插手的。”
钟雪漫故意大声道:“师兄,今天收获太大了,咱们回去跟爹爹好好禀报一番吧。”
萧北冥偷偷捂嘴,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果然,樊府外的那个身影是暗侦营的李龙,此刻,他正带着刚刚探听到的消息,加速打马而去。
李龙一路赶回暗侦营,诸葛孔云已经在院子里等他。
李龙赶紧上前行礼:“公子。”
诸葛孔云忙问:“跟上萧北冥了吗?”
李龙自信道:“亦步亦趋,没有半点疏漏。”
诸葛孔云满意道:“快跟我进屋禀报父亲。”
二人刚要进屋,诸葛通的声音此刻传来了:“就在这说。”
只见诸葛通从台阶上信步走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没有消掉半点阴翳。
李龙恭敬抱拳:“首座!在下今日随萧北冥去到了陆大人遇害的竹林,又去了秦大人与樊大人府上,听闻钟雪漫所言,今日他们二人得到了不少线索。”
诸葛孔云担忧道:“这个萧北冥,莫不是真的查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诸葛通还是负手而立,悠悠道:“一天跑这么多地方,走马观花罢了,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看呐,就是白费力气。”
诸葛孔云却神情凝重:“儿子了解萧北冥的才能,他敢这么查,恰恰说明他胸有成竹,咱们可不能小瞧了他。”
诸葛通听了,微微点头:“虽然陛下将此案交与神捕营,但我们暗侦营决不能袖手旁观。这些年暗侦营一直被神捕营压一头,如若神捕营破获此案,以后暗侦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咱们必须得想办法争一争。”
诸葛孔云附和道:“父亲所言甚是。此案干系甚大,若我们能赶在萧北冥之前破获此案,想必皇上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嘉奖于我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诸葛通皱着眉头:“但陛下已将此案交与神捕营,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查,又如何获得线索呢?”
诸葛孔云听了,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6
沈敝府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神捕营的捕快。
沈府堂中,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沈敝、钟云赤和神捕营副座方天正三人正襟危坐,神色各异。
钟云赤一脸严肃,语气诚恳:“沈大人,您虽有调任在身,但眼下这安危为重,还是禀明圣上,暂时不要离开京城为好。”
沈敝一听,顿时怒上心头:“荒唐!若夜煞真要杀老夫,你们又能守老夫多久?一年?还是十年?难道老夫今后要一直活在你们的监护之下吗?”说着,还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钟云赤刚想再开口劝说,却又被沈敝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夫愿为社稷尽瘁此生,又岂是畏死之辈!明日老夫必须离京赴任,此事就这么定了!”
方天正赶忙劝说:“沈大人……”
话还没说完,萧北冥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给几位长辈行了个礼,然后不紧不慢道:“师父,沈大人说的没错,我们一直守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呀。”
方天正瞪大了眼睛,呵斥道:“萧北冥,你胡说什么!”
萧北冥却依旧一脸坦然:“我说,不如就听沈大人的吧。”
方天正又急又气,看向钟云赤:“首座,此事万万不能这么办呐!”
钟云赤却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着,因为他看到萧北冥正朝着自己伸出四根手指,脸上还带着自信的笑容,那眼神里仿佛藏着什么深意。钟云赤看着萧北冥的眼睛,若有所思。
夜已深,沈府门外的街道上一片静谧,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钟雪漫一脸焦急地看着萧北冥:“师兄,你为何支持沈大人离京呀?一旦离京,我们就没办法保证沈大人的安全了,明天可就是第三天了,万一……那可就麻烦了呀!”
萧北冥笑道:“我当然知道呀。”
钟雪漫一听,更着急了:“那你还……”
萧北冥打断道:“所以你要赶紧回去,跟师父他们守在沈府。在沈大人离京之前,务必要护他周全。”
钟雪漫眉头一皱,疑惑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呀?”
萧北冥却岔开话题:“你身上有银子吗?”
钟雪漫气道:“什么都不跟我说,还问我要银子,没银子!”
萧北冥笑着解释道:“不是不说,是时机未到,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等我回来再给你讲,好不好?”
就在这时,蒋义沿着路小跑了过来,跑到萧北冥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萧北冥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萧北冥对着钟雪漫:“师妹,我有要事先走一步了啊。”说着,便带着蒋义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了,那脚步又快又急,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老远。
钟雪漫看着萧北冥离去的背影,又气又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钱袋,朝着萧北冥的方向喊道:“银子!”
可萧北冥和蒋义已经拐弯,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萧北冥与蒋义的目的地,竟然是京城最大的赌坊。
赌坊内无比喧闹,各种下注声、叫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把屋顶给掀翻。
萧北冥带着蒋义迈步走进了赌坊,一进去,那嘈杂的声音便扑面而来。萧北冥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的一张桌子旁,方寅正被诸葛孔云的随从李龙按在赌桌上,李龙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然架到了方寅的手指上。
而一身红衣的诸葛孔云则闲坐在一旁,手里轻摇着一把扇子,脸上带着一脸狡黠的狐狸笑容,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了。见萧北冥来了,他笑得更开心了。
诸葛孔云阴阳怪气道:“哟,救兵来了呀。”
方寅满脸泪水,看到萧北冥,立马哭嚎起来:“师兄救我,诸葛孔云要砍我手指,快救我呀!”
萧北冥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笑着走到诸葛孔云对面的椅子旁,慢悠悠地蹲下身子,顺手从一个跑堂的托盘里截下了一盘瓜子,然后旁若无人地磕着吃了起来。
萧北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道:“来讲讲,这又是唱哪出呀?”
诸葛孔云摇着扇子说道:“你的好师弟赌钱输了我五百两,又说没钱给我,按这赌场的规矩,得拿这五根手指抵债呀。”
方寅一听,立马大叫着辩解:“师兄,你别听他的,是他给我下的套啊!我是被冤枉的呀!”
萧北冥却依旧不理会方寅,只是嗑着瓜子啧啧称奇:“五百两啊,把神捕营的地全卖了都不够还的呀,五根手指抵五百两,嗯,十分公道,我看就——剁吧!”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方寅又惊又怒,大骂道:“萧北冥,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叔叔可是神捕营副座,你敢见死不救,我叔叔定然饶不了你!”
萧北冥这才慢悠悠地看向方寅,一脸无辜道:“哇,关我什么事呀!是你自己犯蠢中了别人的圈套。再说了,那可是五百两呐,五根手指真不冤枉,换成我,至少剁你十根呢。”
蒋义焦急劝道:“北冥,看在同僚的份上,你就救救方师弟吧,这要是真剁了手指,他这辈子可就毁了呀。”
萧北冥却凑近蒋义:“你忘了,这小王八蛋仗着方副座是他叔叔,平日里没少跟我们作对,他没了手就不能做捕快了,以后咱们兄弟几个办案可就少一个掣肘的了,岂不美哉?”萧北冥刻意压低声音,可又拿捏得恰到好处,看似是悄悄话,却让对面的方寅和诸葛孔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方寅气得浑身发抖:“萧北冥,你不是人!”
萧北冥却满不在乎,拿起瓜子壳朝着方寅一丢,然后催促诸葛孔云:“捂上他嘴,赶紧剁呀!别磨磨蹭蹭的了。”
诸葛孔云冷笑一声,眼中露出阴翳的神色,也不再废话,手起刀落,作势就要砍下去。只听方寅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在赌坊里回荡着,紧接着,地上立马传来了什么东西汩汩流淌的声音。
萧北冥见状,立即后仰着头,脸上露出一副惨不忍睹加鄙视的表情,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哎呀,真没出息呀。”
周围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露出嫌弃的样子,有的用手扇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诸葛孔云亦是嗤之以鼻,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懦夫!”
众人这才看清,只见那大砍刀并没有砍在方寅的手上,而是剁在了桌子一旁,深深地嵌入了粗木桌面里,方寅的手完好无损。只见方寅的两腿哆嗦个不停,裤子竟然已经被尿湿了。
萧北冥故作惊讶道:“咦,诸葛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大发慈悲了呀?”
诸葛孔云冷哼一声:“萧北冥,想借我的手来铲除异己?我偏不!”
萧北冥继续嗑着瓜子:“啧啧,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他的债是欠你的,他的手是你要剁的,关我什么事呀。”
诸葛孔云把手里的扇子一合:“好了,你我都别装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找你才弄出这一出的。”
“行,既是为我来的,那咱们就明人不做暗事,一次把话说清楚,以后可别再打我其他师兄弟的主意了啊。”萧北冥这才放下手里的瓜子,脸上的神情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诸葛孔云点了点头:“只要你肯配合,我保证不再动你这帮师兄弟,我诸葛孔云说话算话。”
萧北冥抬了抬眉毛,看了一眼方寅:“说话算数就好。”
诸葛孔云一挥手,示意李龙放了方寅。李龙听了,松开手,还不解气地一脚踹在方寅的屁股上,将他踹向萧北冥这边。方寅得救了,连滚带爬地带着一脸惊恐扑倒在萧北冥的身旁。
萧北冥瞪着他:“以后再敢进赌坊的门,我打断你一条腿!”
方寅涕泪纵横,拼命地点头:“不敢了,师兄我再也不敢了……”
萧北冥对着蒋义道:“把他带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蒋义听罢,二话不说,立即上前提着方寅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带出了赌坊。
诸葛孔云看着萧北冥,拿起桌上的骰盅,轻轻摇了一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到咱俩了,赌一局!”
萧北冥同样拿起了面前的骰盅:“赌什么?”
“最简单的,比大小,若是你输了,关于夜煞案子的所有线索,全得给我!”诸葛孔云嘴角上扬。
萧北冥笑了笑:“如此直白?是想在我们之前破案呀?”
诸葛孔云冷哼一声:“对付你这种人,用阴谋诡计没劲,还是干脆利落点好。”
萧北冥点了点头:“有意思,若是你输了呢?”
诸葛孔云把面前一堆银子推上前:“这些够不够?”
“你觉得呢?”萧北冥反问道。
诸葛孔云笑了笑:“只是彩头罢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怕了我呀。”
萧北冥也笑了:“咱俩从小认识,还不了解我?”说着,萧北冥和诸葛孔云对视着,两人的眼睛里都燃起了好战之色,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诸葛孔云一抬手:“随便你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萧北冥想了想:“你知道,我马上要跟师妹大婚。如果你输了,大婚之日,我要你给我牵马!”
诸葛孔云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好!牵就牵!”
说罢,两人一人一个骰盅,同时开始摇晃起来。萧北冥面色轻松,那骰盅在他手中有节奏地晃动着。而诸葛孔云则略有紧张,眉头微微皱着,手上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了。
摇晃了一会儿后,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诸葛孔云脸上带着笑意,自信满满地说道:“你输了。”
萧北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被吸引了过来,围成一圈,大声喊着:“开、开、开!”
诸葛孔云得意地打开骰盅,只见里面的六个色子,赫然都是六点。
围观众人见状,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诸葛孔云挑眉看着萧北冥:“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你查到的线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吧。”
萧北冥却不慌不忙,看着诸葛孔云:“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都赢不了我吗?”
诸葛孔云皱起眉头看着萧北冥,心中已经涌上不祥预感。
萧北冥咧嘴一笑:“你总是太心急呀。”说着,他打开了自己的骰盅,只见那六个色子竟然全部变成了两半,变成了十二个色子,除了六个六点,还有六个一点。
围观群众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了更大的惊呼。而诸葛孔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紧握拳头微微颤抖着。
李龙见状,大喊道:“你这是作弊!”
萧北冥却一脸无辜:“没定规则,何谈作弊呀?”
诸葛孔云咬了咬牙:“说的没错,愿赌服输。”
萧北冥高兴地轻轻拍了拍桌子:“赢你太容易了。这样吧,今天我高兴,送你一条线索,童叟无欺哦。”
诸葛孔云赶忙问道:“什么?”
萧北冥往前凑了凑,凑到诸葛孔云的耳边:“沈大人明日要离京!”
诸葛孔云听罢,顿时惊讶不已。
萧北冥也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将桌上的银子都揽进一个布袋子里,得意地笑了笑:“多谢诸葛公子了,大婚之日,记得早点来喂马呀!我那匹马蠢得很,马失前蹄可是常事呢,到时候你可得多费点心哦。”
诸葛孔云眼神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可又没办法发作,只能气呼呼地看着萧北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