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位于太平镇西南,绵延千里,山脚下长长的缓坡上遍布着各类果树,有桃、杏、李子、梨、苹果、青枣,山腰处细细长长如腰带一般生长着板栗、核桃,再往上,果树就没有了,全是些刺槐、榉树、松树和杉树。
崇山山顶终年覆盖着积雪,雪化成水,在虎峪汇成瀑布,倾泻而下灌入龙潭,再分成若干个小河流,滋养着花草树木。龙潭附近是几棵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树冠延展开来,足有十丈宽,树上修筑了十来个树屋,藏在茂密的树叶间,屋间用悬梯连接,外人极难发现。
这是正是崇山逍遥派所在,玄衣老者健步如飞,来到一棵古树下,说道:“师尊,弟子墨涤子。”
“墨涤子?怎么,贺府的饭不香,回来餐风饮露?”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树屋中飘下来。
“师尊说笑了,弟子是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上来吧。”
墨涤子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跃起两丈高,钻入树叶之中。一个身着麻布短衫的老者坐在树屋中间的茶桌前,正在烹茶,他的年纪看上去跟墨涤子差不了多少,只是气质更为恬淡,左脸上有一条细细的疤痕,不仔细看并不明显,他轻轻地摇着扇子笑道:“墨涤子,你是闻着茶香来的吧。真会挑时候。”
“师尊,一闻茶香就知道,是崇山顶的云雾茶吧。弟子还真是有口福。”墨涤子跪坐在茶桌旁,接过师尊手中的扇子。
“说吧,何事。”
“弟子在清风村遇到一个少年,他从清檀玲珑球中看到了妖。”
“就这等小事,也值当你跑回来?墨涤子,还说你不是为了喝我的好茶。”师尊提起茶壶,缓缓地向两个木碗中注入茶汤,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开来。
“师尊说过,这玲珑球照见的是人的心魔,有的人怕妻妾不忠,有的人怕东窗事发,有的人怕分赃不均,有的人怕儿子不孝……虽然表相不一,但都离不开情、权、财。看过玲珑球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在这三类里。可那姓赵的小子看到了妖。”
师尊品了口茶,满意地夸赞,今年的茶品比往年都好,让墨涤子也赶紧尝尝。墨涤子只好按捺下心中困惑,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却并未尝出与往年云雾茶有何不同。
“啥样的妖?”师尊终于结束了品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敢细问,怕一问,就被对方察觉出我并不知道他们能看到什么。”
“那你究竟担心什么?”
“弟子……”师尊的话让墨涤子很难回答,他就是隐隐地觉得不安,好像有祸事要发生,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师尊又续了一碗茶,依旧是先闻香、后品茗,一幅陶醉的样子,见墨涤子始终闷闷不乐,无奈地说道:“你呀,坏了我喝茶的心情,有什么可担忧的呢,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么多年修行,你怎么还是没修出一颗平常心?”
师尊的一番话,让墨涤子很惭愧,他长身而立,向师尊行大礼后,离开了树屋。待墨涤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山林中,师尊站在古树树巅,眺望着远处雪山,夕阳将雪山映照得如同金山一般,但他无心赏景,他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担忧,喃喃自语道:“难道,通往这里的彧门也要打开了吗?苟活了五十年,终究还是逃不掉吗?”
就在墨涤子师徒二人喝茶时,赵亮天从恶梦中醒过来,梦中那个血红眼珠依旧挥之不去,同时又想起了从小球中看到的四眼妖怪,脑门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耿山笑道:“你是中了曼陀罗花的毒了,你刚才把头伸到外面,大口地吸气,那花儿的香气会让人神志不清。”
赵亮天“噢”了一声,耿山的解释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络腮胡子依旧板着脸,显得格格不入,鲁小树偷偷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刚听赵亮天说起他是个女人时,鲁小树着实兴奋了一番,想想这枯燥的路途中,能有个女人陪伴,该是多美的事。
鲁小树仔细打量了络腮胡子,眉毛跟胡子一样粗旷并且胡乱生长,眼睛却很秀气,鼻子也很秀气,难怪赵亮天会怀疑他是个女人。但一整天了,这个络腮胡子一句话不说,绷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了他十吊钱。切,是个女人我也不要,木头人,无趣得很,鲁小树在心里嘲讽道。
鲁小树刚冲络腮胡子翻完白眼,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至车队附近,坐在窗口的络腮胡子连忙低下头,一队巡逻卫兵骑马围住的车队。
耿山连忙喝停车队,从车厢里钻出去,满脸谄笑地跟卫兵们寒暄,他掏出贺县令给的官牒,说是运一批绸缎到西盛国。卫兵们黑着脸,把头伸进车厢里望一望,然后冲一个穿银色护甲的人摇了摇头。一队人很快离开了。
贺亮天待耿山钻进车厢,好奇地说道:“他们好象是在找什么人。”说着,他瞄了一眼络腮胡子,刚才他的眼神躲闪,肯定是心虚了。
“管闲事死得快,你爹没教过你啊。”好脾气的耿山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噎得贺亮天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络腮胡子不对劲,老想揪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太阳没入了地平线,晚霞似火般烧了一阵,就灭了,天空变成了深蓝色,月亮升了起来。车队借着月光继续赶路,大家都倚在车厢中睡着了,络腮胡子突然向前探身,将坐在对面的鲁小树猛地按倒,鲁小树正要咒骂,只听咄咄咄几声响,他翻身一看,吓得脸色惨白,几只箭头穿破车厢侧板,就射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如果不是络腮胡子出手,他就被射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