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守!上城墙!”不知从哪传来吼声,赵亮天被周围的盔甲兵裹挟着上了城墙。有人往他手中塞了一支弩弓,他蹲在瞭望口后面,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只见城墙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不,不是人,是妖。
赵亮天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的斜后方,一个将军站在城楼上,一个尖石划过他的左脸,顿时鲜血长流,但他好象没有感觉一样,手依旧稳稳地端着连驽,向城下射击,百发百中。
“胆小鬼!站起来!藏在那儿算个什么东西!”将军冲赵亮天怒吼道,赵亮天却扔了手中弓箭,跪在地上,用手爬着,贴着墙根溜走了。
赵亮天醒了过来,听到远处有野狼的嚎叫,他心里很郁闷,在梦里居然做了回逃兵,胆小得连敌人都不敢看,甚至为了逃跑把武器都扔了。他瞥了一眼络腮胡子,发现他不见了。
赵亮天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张望,看见一个黑影走进了灌木丛,他连忙站起身跟了过去。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灌木丛,仔细倾听着声音,斜前方,传来若有若无的人语声。
距离太远,听不清楚,赵亮天又往前探了一段路,人语声忽然没了,他正奇怪人去哪了,忽然一把匕首从斜后方刺过来,刀刃在月光下泛着白光,他一闪身,飞快地欺到来者身边,手快如闪电,夺下了对方的匕首。那人兀自发呆,不明白自己手上的匕首怎么就到了别人手里。
赵亮天借着月光,见对方裹着头巾,竟是刚刚袭击车队的草寇,那人见赵亮天认出了自己,眉头一皱,从怀里摸出一把毒蒺藜,手一抖,毒蒺藜向赵亮天飞去,罩住了他的全身。赵亮天脱下外衣,一张一裹,将毒蒺藜悉数收了进去。那人心中一惊,以自己这手劲掷出的毒蒺藜,木板都能穿透,但居然被赵亮天的衣服轻松裹了进去。那人不敢再进攻,扭身钻进了灌木丛。
赵亮天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何况灌木丛中很可能埋伏着他的同伙。赵亮天怀疑这人是跟络腮胡子一路的,怕自己听见了他们谈话,特来杀人灭口。
赵亮天回到篝火旁,看到络腮胡子正睡在原来的位置,值夜的人换成了黑蝴蝶,赵亮天凑了过去,低声问道:“那络腮胡子什么来历,你认识他吗?”
“关你屁事!”黑蝴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赵亮天一下子想起来,昨夜自己问还有谁看到小球时,得到的回答就是同样这个声音,同样这几个字。
“呸!”赵亮天啐了一口,悻悻地回去睡觉了。一帮杂碎!赵亮天小声嘀咕道,怎么跟这帮人搅合到一起了,都怪那该死的老骗子,让我逮住了,剥了他的皮!
太阳升起来了,赵亮天是被耿山用脚踢醒的,他正要破口大骂,发现耿山脸色阴郁,似有大事发生。耿山见大家都醒了,说道:“蛋蛋死了。”
“谁?”大家一头雾水,这帮乌合之众,互相连人都没认全。
“就是那个光头小子,外号叫蛋蛋。”耿山阴着脸说道,“死在灌木丛里了。”
一听灌木丛,赵亮天忽然想到,会不会除了自己,蛋蛋也去偷听了,被那草寇发现,杀死了。众人跟在耿山身后,看到了扑倒在灌木丛中的蛋蛋。大家七手八脚把他翻了过来,仔细检查却发生浑身上下没有伤口。
陈八斤笃定地说道:“是被毒死的。”
黑蝴蝶抢白道:“屁,他脸色正常,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要是毒死的,脸色是青紫色,手指也会因为难受,弯得跟鸡爪子似的。”
的确,蛋蛋躺在那儿,脸色安祥,就跟睡着了一样。
“谁杀的呢?”有人问道。
“昨天都有谁来这儿了?”耿山问道。
“我和天哥来过,拾柴火。”鲁小树主动坦白道。
赵亮天心里一咯噔,瞄了瞄黑蝴蝶,担心他揭发自己半夜里到过这儿。但黑蝴蝶仍在查看蛋蛋的身体,一声没吭。
“大家睡觉的时候,有谁来过?”耿山继续问道。
没人应声。见问不出什么,蛋蛋身上又没有任何伤口,耿山叹了口气,说:“唉,可能是有什么旧疾犯了,死在这儿了吧。老话讲入土为安,咱们把他埋了吧。
赵亮山在抬动蛋蛋时,注意到他胸口有一个小孔,刚才大家只顾查找伤口,谁也没发现这么细小的孔。他忽然想起络腮胡子在草寇来抢东西时,嘴里含着一样东西,他恍然大悟,那是竹筒,竹筒里装的是毒针,这种毒针射入胸口,毒性瞬间将血液凝固,造成猝死。
赵亮天没敢声张,络腮胡子就站在他对面,抬着蛋蛋的腿,他的眼睛好象盯着地面,但赵亮天能感觉到他实际是在盯着自己。
赵亮天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将蛋蛋抬进了众人挖好的长条状土坑中。可能是大家都有了客死他乡的担忧,埋葬蛋蛋的过程显得凄凉而肃穆。鲁小树削了一块木板,竖在蛋蛋的坟头,可竟然没人知道他的大名,只好让木板空着了。
“我叫李福来,衮州人。”黑蝴蝶突然说道。
“我叫钱栓,盈水人。”一个身材瘦高,外号麻杆的汉子接着说道。
于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冲着蛋蛋的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其实只是为了让其他人能记住自己的大名,以便在入土以后能有一个刻了名字的墓碑。
蛋蛋的死,让这些乌合之众第一次有了抱团的想法,没人想客死他乡,被埋在一个荒凉的地方,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赵亮天发现络腮胡子没做自我介绍,他站在远处,用短笛吹了一首悠扬的曲子。黑蝴蝶鄙夷地哼了一声,陈八斤大声吆喝着:“行了,快别吹了,鬼哭狼嚎的,难听死了。”
赵亮天听出来了,他吹的是“送魂曲”。杀了人,还惺惺作态,真是个冷血之人,赵亮天暗下决心,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众人处理完蛋蛋的后事,准备继续赶路,赵亮天主动要求换到陈八斤的马车上去,正好蛋蛋死了空了个位置,陈八斤却不让,说黑蝴蝶胖,占地方,少个人正好宽松些,赵亮天只好仍旧坐在络腮胡子的对面,始终崩着一根弦,一路上甚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