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祁拓望望夜色中辉煌的泓明宫，觉得有些担心。
“不会的。”宁双城一笑道。
他心道祁拓过生日的时候，他和舒迢灯连钟离接的珍藏药草都能偷出来，这次着实不算什么。
“总感觉这样去翻看人家母亲的遗物有点不太妥当……”
宁双城眸色加深，“那天林盈袖使用的办法，她说是乐修宗师闵无珠亲传。而我与灯灯在雎漳之渊的大阵里时，闵无珠曾吹|箫把灯灯带走。我怀疑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祁拓好容易下定了决心，点破泓明宫外的结界，两人悄无声息的走进宫殿内部。
自从前几天魔修一战后，逢山上的内门弟子受伤不少，大多都转移到了虞山下的医馆去治疗，现在泓明宫内里一片寂静，连个巡视的人也没有。
因为祁拓二人在秘境中探索过一次，现在回过头来看，秘境中的宫殿分明就是仿照泓明宫设计，所以只转了一圈，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林盈袖的寝殿。
两扇华美的殿门紧合，上面挂着把大铜锁。
祁拓正待穿墙进去，却忽然往那门口处抛了颗小石子，石子落地，在阶上化为齑粉。
“设了结界。”祁拓说，“只是不知是钟离接还是掌门设下的。若是渡劫真人的，估计破开会有难度。”
“那就不从门口进了。”宁双城道。
“可是这宫殿只有这一个出入口。”
宁双城微笑着指指房顶，“我们把房顶拆了吧。”
祁拓：“……”
他艰难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宁双城腾身跃上屋顶，他除去了表面的瓦片，手掌贴在房顶上，木质结构在他的掌下逐渐化为粉末，悉悉索索的落入房内，沙沙声在黑夜里几乎不闻。
好稳重的拆房顶。
祁拓在下面看着屋顶上那个洞越来越大，紧接着宁双城没入了屋子里面。
祁拓跟着他跳了下去，落地时抬头一看，那个洞口里露出一方遍布繁星的天空。
他喃喃的说：“这我们该怎么补回去呢？”
“不用补回去，”宁双城燃起灵火走进了内室，“走的时候多凿上几个不一样大的，外面稍微遮一下，伪装成宫殿漏雨就行了。”
我贤弟好聪明。
宁双城轻轻拉开一个个桃花心木抽屉，始终没找到林盈袖的笔迹。立柜上雕花繁复，若是要设下暗格也容易，但也有可能这里早就被掌门搜查过了。
他沿着雕花摸索过去，想找找有没有暗格一类的。
忽然他发现了一块松动的雕花，把它掰下来，后面赫然夹着一张泛黄了的纸。
那纸上记的正是所谓“听音入魔”的办法，包括魔气的功法运行，所需要的辅助之物等等。
纸张泛黄，夹在宁双城指间仿佛一触即碎。
突然他若有所感的抬起头，轻声唤了一句道：“哥哥。”
祁拓转过身来，正见面色青白的林盈袖立在宁双城面前。
她已经换下了死时那一身染血的衣服，空荡荡的白袍在身上飘荡，怎么看怎么像殓衣。
宁双城微微后退一步，声音倒是还镇定，“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林盈袖开口说话，她的声音飘渺如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在找什么？”
祁拓正待拔剑，宁双城按下去了他的手腕，向林盈袖一礼道：“不知林真人仍在此地，贸然闯入，实有紧急之务，望真人包涵。”
林盈袖只是站在柜侧，一动不动。清淡的月光从窗口斜射而入，落在她脸上，显得她面容惨白如纸。
祁拓心道不妙，林盈袖面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杀气，但她化神真人的气息已经外露，一旦在这儿打起来，被林盈袖杀掉和被掌门发现，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宁双城忽然道：“林真人明明死在了清霄仙尊剑下，如今却能重返世间，恐怕也少不了闵无珠的帮助吧。”
林盈袖没说话，她好似是被钉在了柜子旁边，只是死死的看着他们。
房间内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月光过于明亮了，刚才还昏暗的室内被月光照的通明死白，魔气似乎从房间各个角落流窜出来，交织成了密密的网。
“连我死了，都有人要看我的底细。”林盈袖低声道，“我是活该被所有人欺侮么？”
宁双城稳稳的说：“并非有意要查看林真人的隐私，不过是觉得林真人可能又被骗了一次罢了。”
这一次连祁拓也诧异转头看着他，林盈袖涣散的目光霍然聚焦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双城眯起眼睛看着她，“闵无珠是什么时候把听音入魔的办法传授给你的？”
不待林盈袖回答，他已经往下说了，“这纸是当时记下来的功法吧。纸张泛黄，少说也得是在四五年前写下的，而且这功法运行复杂，修炼更是需要时日，没有四年不能大成。”
林盈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以呢？”
“怪就怪在这里。”宁双城将那张纸放回了桌子上，“闵无珠百年来一直在北方雎漳之渊的一个大阵里当阵石，大约几个月前才逃出来。那这纸又是谁给你的呢？”
林盈袖面颊抽动了一下，双眼黑洞洞的，“你怎么知道？”
宁双城却仿佛没听见她的问题，接着往下说道：“林真人入魔时动静估计不大，连渡劫仙尊都没能察觉。”
“而魔修对同类的气息会更加敏感，这人应该又一直在泓明门内部，才能及时感知到真人入魔。真人多年来能以魔修身份潜伏在仙门，估计也是得益于此人助力。”
林盈袖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宁双城面前，距离他面孔不到一寸，“你说的是谁？”
宁双城微微一笑，“已经有了猜测，但是没有证据，不能妄下断语。”
“那就说猜测！”
“玄凌仙尊岳安世。”
这一刻室内仿佛变成了一整块花岗岩石，空气都冻死了。
祁拓握剑的手指发白，他说的是真的吗？
若真是如此，一门之中，三个渡劫真人，一个是魔修，另外两个用了魔修功法换魂，这还叫什么仙门！直接改叫魔门得了！
“林真人还是不要冲动。”宁双城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分量，语气依然轻快，“既然林真人生死都是他帮助的，是不是被骗一下也无妨？”
林盈袖整张脸可怖的抽动起来，“不、不可能。永远、永远不能原谅欺骗……”
“那还请林真人留下我们的活口。”宁双城淡然说，“我会替林真人把他从仙门里揪出来。”
林盈袖缓缓后退，站回了柜子旁边的缝隙中。
她脸上的活气更少了，身上仅余黑白，好似一个纸人。
“好。”她答道。
“那还有几件事要问问林真人。”宁双城说，“第一件就是，林真人入魔和云氾有没有关系？”
林盈袖好似有些惊讶，“有什么关系？”
看来她是完全不知道云氾的事了。
宁双城避开了这个话题，接着道：“不知林真人见到的‘闵无珠’是什么样子？”
“白衣，戴着纯白面具。”
倒是和秘境里的真人一样。
但是闵无珠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人了，连他的平生事迹都少有流传，更遑论知道他的衣着外貌。
那只能说明，伪装者同闵无珠很熟悉，才能模仿的如此精确。
宁双城正在沉思，林盈袖忽然道：“我魂魄尚未养好，不能出来太长时间。以后我都会留在这房间里，外面的结界是我设下的，你们直接进来就可以。”
她面无表情的透过房顶的洞仰望了一下星空，“不要再凿我屋顶了。我宫殿从来不漏雨。”
祁拓：“……好的。”
林盈袖后背紧紧贴回了墙上，她雪白的脸与墙壁一色，整个人渐渐融进了墙里，最后那处平平整整，只余下一面空荡荡的墙。
外面天色熹微，祁拓扯了宁双城一把道：“走吧。”
宁双城正要翻身上屋顶，又被祁拓生生拽了下来，“走正门。”
宁双城觉得翻屋顶还挺有意思的，不情不愿的被祁拓从正门拽了出去。
***
舒迢灯怔怔的触碰了一下自己那颗纯黑的金丹。
话说金丹不是金色的吗？为什么我的黑了？
难道因为它发霉了？可是金丹好像不会发霉。
或者这是我黑心白莲花的人格具象化体现？
不对啊，我是黑心，又不是黑丹。
舒迢灯抱着金丹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从入定中醒了过来。
她呆呆在石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人生真是孤独寂寞冷，她在这儿这么关下去迟早得疯。
舒迢灯刚刚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忽然听见了一声极悦耳的轻笑，“小姑娘。”
她猛地坐起身来，正见纯白面具的人站在了她面前。
“闵无珠？”
舒迢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跟我大师兄是有什么特殊关系吗？还可以来探监？”
等等！
据宁双城说，自己在雎漳之渊里不仅对这人深情告白，抱着人家殉情跳崖，而且还死缠烂打着不放，还有剖腹取子的病娇举动……
完蛋了，舒迢灯悲愤的想，他一定是来找我寻仇的！
【作者题外话】：今日份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