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这就是土豪吗?
宁双城见在场没人理他,便接上说:“是不卖吗?”
舒迢灯把他拽到一边来,在他耳边说:“你买房子干什么?”
“当然是住啊。”宁双城理所当然的说,“他们不是说宛城没有客栈么?”
败家啊。
舒迢灯眼珠子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那你完全可以租房子住啊。”
“我有钱买为什么要租?”宁双城奇怪的看着她说。
舒迢灯:“……”
好吧,你有钱,你有理。
老太太似乎刚刚回过神来,她扯开嗓子叫了丈夫一声,“老三!房子卖不卖?”
刚才那老人从楼上探头下来,“什么?”
老太太指着旁边那竹楼说:“客人要买房子。”
事实证明,小城市的房价果然便宜。
因为他们伪装成过路的客商,仍旧用人间的金银交易。宁双城出了二百两银子便买下了整栋四层小楼。
他们连房子都买了,老人不好意思再收玉原石的钱,索性当赠品塞给了舒迢灯。他们临走出去时,老人又从小车里挑拣了几个上好的竹节一并塞给了她。
舒迢灯道了谢,怀疑的从这栋楼走进了另一栋楼,不敢相信转眼间这儿便成了自己家的房子。
小楼一共四层,里面的也都是竹木家具。第一层用作会客和餐厅,第二层便有卧室。
从小楼二楼向东望去,底下便临着宛城最宽的一条街道。
舒迢灯趴在窗口往外看,时至黄昏,见不少人都带着竹节往回赶。有没出城砍竹子的,也在路边同人买两个带回家去。
“这驱围节他们好像很重视呢。”舒迢灯说,“看看这些都是收竹子的人。”
宁双城从她身后往窗外看去,指给她看道:“那人就是个魔修。”
舒迢灯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正见一个黑衣女人站在屋檐的阴影底下。她带了一顶极大的兜帽,只露出了尖尖的惨白下巴。
女人似乎极为警惕,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向楼上看来,却见对面小楼窗口空无一人。
舒迢灯躲到了墙壁后面,见女人进屋去了,才说:“她好像也不过是筑基修为,感知力居然这么强。我还觉得已经很小心了。”
“魔修境界划分不可与仙界等同,”宁双城说,“现在的魔修大多为散修,能打架才保得一条命下来。同一境界的要比修仙者强不少。”
舒迢灯看了许久,那魔修也不再出来,便失去了兴趣。
她在屋里转了转,忽然问宁双城道:“等我们走了,这儿你打算怎么办?”
“想的还挺长远。”宁双城笑道,“你想怎么办?”
“可以租出去啊。”舒迢灯认真的说。
她忽然想到,宁双城若是保持这个败家的速度,估计没几年她就可以当上包租婆了。
想到这里,舒迢灯嘴角不仅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她一头歪在床上,忽然想起来,“我还没看程夫人给的芥子袋呢。”
舒迢灯神识探入袋中,表情忽的一僵。
“怎么这个表情?”宁双城挑眉道,“给你丹药还不高兴?”
舒迢灯看向宁双城,停了半天说:“里面不仅有丹药。”
“还有孩子的衣服和……你的开裆裤。”
宁双城脸色一黑,摔门上三楼去了。
舒迢灯在床上笑的站不起来,她看宁双城许久没回来,不禁担心他是不是抑郁到要跳楼了,便从二楼卧室转到了楼上。
一推门不由得一惊,相较于一楼和二楼的宽敞明亮,三楼似乎是有意的把窗户都封死了。
四面的墙也砌的极厚,空间显得有些狭窄逼仄。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尊泥塑神像,正是宁双城所说的人面虎身的围兽。
围兽高踞在神座之上,那张人脸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男性,在老虎贲张的肌肉下平静的诡异。
祭台上摆着两个小铜盏,盏里装满了凝固的白蜡油。应当是在里面长期的点过青烛。
通往四楼的竹木楼梯忽然一响,舒迢灯回过头来,正见宁双城从四楼上下来。
“四楼上是什么?”她问道。
“四楼上拉了张白布。”宁双城说,“从屋子另一头一直拉到楼梯口,没别的。”
“看来只有一二楼是住人的,三四楼都是住神的。”舒迢灯仔细打量着神龛,“白布有什么寓意吗?”
“应当是象征着天。”宁双城道,“围兽头顶天,脚下踩着人。在宛城应当是至尊之物。可是他们的节又叫做驱围节,却想把这至尊之物赶走。”
楼下这时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是那老太太在喊道:“客人在家吗?”
“在。”舒迢灯掩门下楼,正见老太太一脸担忧的往楼上看。
“方才忘记说了,”老太太试探着问道,“你们没上三楼和四楼吧?”
“还没来得及上去呢。”舒迢灯笑道,“怎么了?”
老太太明显的松了口气,面色也和缓了几分,“三楼和四楼是敬神的,不到驱围节当天不能上去。不然会把围兽放进城里来的。”
“这样啊。”舒迢灯说,“幸亏您来提醒。”
老太太干枯的脸上漾出一丝笑纹,她正要转身出去,舒迢灯忽然在背后叫住她道:“您这两天有看见城里出现一群佩剑的人吗?”
老太太顿住了步子,舒迢灯解释道:“我们朋友比我们先到了两天,您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佩剑的人倒是见过。”老太太神色有些迷茫,“好像是前几天在街上见了一次,之后就没看见过。”
舒迢灯歪了歪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难道他们是出城找采玉人去了?”
老太太慌了神似的摆摆手道:“你们明天可不能出城啊!驱围节当天,除了祭司,我们都不能出去。”
舒迢灯见老人情绪波动很大,连忙安抚道:“好好好,不出去。等过了节再出去。”
据老人说,魏灵岩一行等人在宛城里出现过。
以舒迢灯感觉魏掌门对雎漳之渊的畏惧程度,他没什么理由跑到城外去,那么多半还是在城里消失的。
当天晚上有些晚了,舒迢灯与宁双城便第二天早晨再去城里转一转。
因为过节的原因,次日城里要格外热闹些。
他们沿途问了一路,不少人都说在城东见过佩剑的人。一直问到下午,才确定大约是在锦街口附近。
锦街口的住户看着果然比城西要富庶一些,也像是他们几个人会选的投宿之处。
恰好两个拎着菜篮子的女人站在街口聊天,舒迢灯凑上去问道:“二位在这附近见过佩剑的人吗?”
中间的那个圆脸女人仔细想了想,“好像前几天见过,大约有五六个人,还挺显眼的。”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对面的女人道:“兰娘,她说的那群人前几天是不是到你家投宿来着?”
舒迢灯走了一天,问的口干舌燥,当下心中一喜,期待的看向兰娘。
谁知被叫做兰娘的女人皱了皱眉,“没有啊。你记错了吧?”
圆脸女人一愣道:“怎么会呢?我记着那群人里面还有个挺好看的小姑娘。”
“不可能。”兰娘否认道,“这几天就没人到我家来住过。”
舒迢灯道了谢,看着兰娘转进巷子里的一间竹楼里去,才问宁双城道:“你觉得她在骗人吗?”
“不像。”宁双城仔细的打量着阴影里的小楼,“她说的时候毫不犹豫,若是没有准备,不可能答的这么顺畅。”
奈何他们在附近转了一圈,仍旧找不到别的线索,天将黑时只得又转回了锦街口。
竹木楼里亮起了点点的灯火,舒迢灯收剑入袋,踩着屋檐轻盈的跳到了二楼平台上,看见了房间里面的情景。
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兰娘同丈夫孩子似乎刚吃过晚饭,正在收拾碗筷。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舒迢灯神识探了一遍,这一家人都只是凡人,也没有沾染魔修气息之处。
这时卧室里的婴儿哭起来,兰娘抱着孩子转到这边来。舒迢灯正待下楼,宁双城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隐匿气息。
有人敲响了兰娘家的大门,正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女魔修。
透过竹木楼的间隙,隐约可见锦街口上燃起了灯火长龙。
人们举着火把在街上排成队列,在浓墨似的黑暗里火焰起起伏伏,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到了天际,显得十分壮观。
然而队伍里的人数虽然极多,但是却无一人出声。只有火焰噼啪跳跃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不像是过节的气氛,倒很像去送葬。
舒迢灯和宁双城在宛城里转悠了一天,除了打听魏掌门等人的消息外,也听说了不少驱围节的习俗。
这晚上的“焚围礼”便是最重要的庆典。
舒迢灯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不大的宛城内,竟只有兰娘这一家还亮着灯火。
兰娘抱着婴儿下了楼,她出门径直将孩子交到魔修手中。
孩子被不熟悉的人抱着,骤然哇哇大哭起来。
兰娘的声音虽然清晰,却带着细微的颤音。话语庄重不容谑笑,如同进行某个神圣的仪式。
她说道:“柳苓,从此你便是这孩子的母亲。我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说完这话,兰娘径直在阶上跪下,朝着魔修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