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氾身上的寒气，生生逼的舒迢灯后退一步。
“你难道没发现吗？”云氾神色傲然，又带着几丝嘲讽，“为什么我不肯去见掌门？为什么我从不去见清霄仙尊？为什么我日日在宗门之外奔波？只有尽可能的远离他们，才能减少我受到的控制！”
“去看看孟华年，不，林盈袖吧。”云氾看向茫茫的殿外，“我也想知道她会做什么。”
“灯灯，”他柔声说，“你知道这个秘境最神奇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什么？”
“它是与现实相连的。”云氾道，“突破时空……大概就是渡劫期强者的能力了吧。”
舒迢灯猛地抓住他问道：“秘境主人是谁？”
云氾眯起眼睛看着她，“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
“你——”舒迢灯几乎喘不上气来，“若是你不知道，你之前去了哪里？”
云氾一笑，“不错。我的确是见到了秘境主人，但是我不认识他。”
舒迢灯心口大石终于落下，然而还有无数疑问在脑海盘旋，她紧紧盯着云氾眼睛，想从中看出更多答案。
宁双城把舒迢灯拽到自己身边来，淡淡扫了云氾一眼，“灯灯，我们走吧。”
舒迢灯觉得自己脑袋里盛了一盆浆糊，她呆呆的问道：“去哪儿？”
“林盈袖，她就是秘境出口。”
那山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来时山外蔓发的春日草木已经尽数枯萎，漫山遍野望去皆是棕褐色，死亡的植物发出腐朽的气息，整个宗门静的好似一座坟墓。
他们御剑到达宫殿之外，宁双城一手拉着舒迢灯率先推门而入，室内焚香缭绕，空无一人。
这里原是钟离文阑的寝殿，他婚后改为了和夫人的卧房。
室内景象入眼皆是恐怖压抑。墙上遍布无数尖利抓痕，一切陈设都被推到地上砸的粉碎。华丽帐幔被扯下来，烧的全是黑洞，遍地狼藉，仿佛还充斥着悲愤的嚎叫。
桌上铺着张宣纸，林盈袖曾试图磨墨，但是磨了一半便再没有耐心。砚台上半是墨汁半是鲜血，混在一起，在纸上融成了血灰的诡异色泽。
“我昔日赠你的小意温柔，今日必报以腥风血雨。”
林盈袖已经走了。
宁双城轻轻敲了敲桌子，陈述似的平静道：“她入魔了。”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江蕊再迟钝也该看出些什么来了，她一直把秘境中一切当作胡编乱造，万万没想到自家门派就是原形。更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掌门钟离文阑，会做出将本门弟子制成傀儡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此时她惶恐开口道：“可是……林盈袖夫人并没有入魔啊……我进秘境之前见过她一面。她和以前一样是病病殃殃的样子。”
“也有可能是，”祁拓迟疑的说，“她当时便入魔了。但是因为没有实力抗争，所以一直隐藏在门派里面？”
此话一出，周围氛围便更不对劲了。
一个魔修，隐藏在有三个渡劫真人的修仙门派里，还是做了掌门夫人，可能吗？
云氾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说：“我们该回去了。”
他话音甫落，脚下宫殿忽然传来隐隐震动，一道尖利疯狂的女声回响在山川之间：
“钟离文阑，你为什么不敢让我上虞山？”
祁拓心内猛然一惊，他一脚踹开殿门，门外哪里是什么秘境，分明直接跨越空间回到了泓明门逢山山顶！
从最高峰望下去，隐约可见一道白衣身影伫立在虞山之巅，那就是本来的泓明门掌门钟离文阑，不过已经不知被人改称清霄仙尊颜豫多少年了。
山下传来泓明门少主钟离接惊异的声音：“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清霄仙尊在静修，为什么一定要上去？”
“别叫清霄仙尊了。”林盈袖啐了一口，“他才是你爹！”
钟离接怔然无语，半晌喃喃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盈袖压抑的恨意全部爆发了出来，“我是跟他拜的堂成的亲，临完了他跟人换魂跑了！”
林盈袖的声音仿佛呜咽，又如同怒斥，“钟离文阑，我当年多么爱你！自从婚后你性情大变，我多年来郁郁寡欢，自责愧疚，只以为是我自己不忠变心！结果你欺我骗我，害的我与另一个人半世同榻而眠，你不觉得亏损道心吗？”
山下阻拦她的弟子都不清缘由，人群里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山上那道白衣身影静默良久，缓缓伸手道：“掌门钟离文阑不在门内，由本尊代行掌门职权。林盈袖现已走火入魔，杀无赦。”
“掌门令在此，谁有异议？”
当啷一声脆响，黄铜令牌从高山之巅直坠到了然台林盈袖脚边，正面朝上，那个鲜红的“杀”字格外夺目。
钟离接惊的扑通跪倒在地，向虞山磕头道：“清霄仙尊！我母亲并无大过，你不能杀她！”
“化神真人化为魔修，倘若任她遁逃，其力量足以令她领导天下魔修死灰复燃。现在她行为纵然无错，但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清霄仙尊的声音骤然狠厉起来，“传令下去，封泓明山门，林盈袖由我亲自诛杀！”
钟离接咬牙站起，护在林盈袖前面道：“请仙尊三思！今日若必见血，钟离接愿代母受戮！”
“你？”清霄仙尊仿佛听见了个笑话，一声轻蔑至极的笑声回荡在山间，随即他声音更加冰冷，“我不杀你。但是林盈袖今日必须葬下仙陵。”
林盈袖疯了似的笑起来，“钟离文阑，原来你还知道虎毒不食子，不肯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不过这么着钟离接到底算是谁的种？是你的还是颜豫的？还是你们俩的？”
“至于下葬仙陵——”林盈袖声调一变，“你无需担忧，今日之事解决，我便同你合葬！”
她蓦然拔下头顶发簪，如水长发披散在地，一双眼睛变为血红，说话声好像带了某种魔性，不辨男女，带着丝丝惑人的磁性。
“三千仙修，归我魔门。”
立在了然台周围的弟子忽然有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紧接着倏忽睁开眼睛，眼中瞳仁变做红色，周身气息陡转之下，化为魔气！
底下有人惊慌喊道：“不要听她说话！她想把我们都变成魔修！”
“你想不听就不听了？”林盈袖轻笑一声，“乐修宗师闵无珠，将此道亲授与我——”
清霄仙尊从虞山上飞掠而下，平地气浪将周围弟子齐齐掀飞出去，一剑直直刺向林盈袖！
***
“真烦。”闵无珠坐在浮山山顶的石头上，“太出名就是不好。老有人想冒充我。”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岳安世，“是吧？”
岳安世仿佛默认了，并没有答话。
“我们坐在这儿，还装作不在宗门，没有关系吧？”闵无珠说，“清霄仙尊好歹也是渡劫期的人呢？”
“别说话了。”岳安世皱眉道，“你一个大乘期，干吗整天装作渡劫期呢？”
“为了跟世人保持同一水平嘛。”闵无珠摊摊手说，“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上一辈子已经尝过了。要不是当时就我一个大乘期，也不会被推上去跟你打架。”
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具在明晃晃的天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岳安世向山崖边缘走去，“魔修不能飞升，是不是大乘期……还不是一个样子。”
一语落地，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崖边。
“等等我啊。”闵无珠不满起身，“真是。每次都不说一声就走。”
***
林盈袖与清霄仙尊已经缠斗起来，了然台上剑气四溢，顶级强者交手，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分毫。
山下那些被变作魔修的弟子好似失去了神志，摇摇晃晃站起来，茫然的向四处打量着。
一个医修弟子焦急的上前去搀扶住了一人道：“你没事吧？我这里有清心丹，喏，给……”
她话音未落，那人猛然拔剑出鞘，将眼前同门一剑贯心！
与此同时，周围唰唰几声亮响，魔修出手出其不意，纷纷攻向了自己身侧的同门！
底下场面顿时大乱，只听还有人一面拼命护卫，一面嚷道：“谁有传音符！快传音各峰化神长老过来！”
“没用！”他身边修士道，“刚刚清霄仙尊下令封了山门！各峰长老根本就进不来这三山之间！”
他刚刚说完，对面的魔修一剑勾起，还在说话的头颅直直向空中飞去！
“啧。”宁双城皱眉看着下面说，“钟离接那个小咸鱼还在下面傻站着。”
他提剑在手，转头向祁拓道：“哥哥，估计过一会儿底下魔修就攻上来了。你看着灯灯，我下去把钟离接带上来。”
祁拓点了点头，现在下面魔修混战，钟离接又站的离那两个打斗的仙尊近，在山上比下去更危险。宁双城实力高他一层，确实更为合适。
仙修走火入魔之后，实力比原先会有短暂的突飞猛进。这不过一炷香时间，山下已经遍地尸横，大批的魔修向山顶攻来。
谁也不会想到，既魔修销声匿迹近五十年后，号称天下第一门的泓明门竟会首先被自己内门弟子化成的魔修攻陷。
逢山地势险峻，祁拓守在宫殿前方，周身爆发出元婴修士的恐怖实力，魔修如潮水一般的涌上山来，却被他锋利剑气一次次逼退。
舒迢灯站在宫殿侧面，防止有魔修从小道攻上山来。召霜雪剑光烁烁，一剑捅穿敢从此道上来的魔修的心脏。
小道上的魔修比正面少的多，但是血流遍地，残肢碎臂堆满了山路。空气都因鲜血而湿漉漉的。
舒迢灯担忧的看了一眼祁拓那边。她知道祁拓不忍心对同门下杀手，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外援，这种打法只会不断消耗他自身的力量。
她正在忧心，忽然察觉一阵强悍的灵力波动，只见头顶风雷乍起，另一边云氾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
舒迢灯稍有分心，扑上来的魔修一剑砍在了她左肩上。舒迢灯轻轻抽了一口冷气，一脚把那魔修踹下了山去。
她捂住伤口搀扶起了云氾，云氾双眼瞳孔微微放大，喘着气说：“我要晋升化神了。”
舒迢灯向祁拓那边看了一眼，咬咬牙道：“师兄，我先扶你进殿。你专心对抗雷劫，不会有魔修上来的。”
泓明宫殿内安静无人，所有的弟子都跑到各个山头去把守了。
舒迢灯扶云氾在蒲团上坐下，转身便要出去。却被云氾一把拉住道：“灯灯，别去了。你肩膀受伤了。”
舒迢灯活动着右手给他看，“不碍事，伤的是左肩。”
云氾将一枚丹药放在她手里，“那吃了药。”
舒迢灯微微一笑，接过丹药塞进嘴里，匆忙便要往外走。
不料她手指刚刚触到大殿的门，便感觉一阵眩晕从识海最深处传来。
舒迢灯诧异回头，正见云氾在蒲团上平静打坐，可是身上分明已经是化神中期的威压。
“师兄？”
舒迢灯瞳孔放大，召霜雪从手中落地，她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住地板，保持住最后一丝意识道：“你是魔修？”
随即而来的便是一片黑暗。
【作者题外话】：哈哈哈今天虽然还是两章，但是这章有三千七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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