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暴雨在午夜转为猩红色的雾气,一轮血月从云层中浮现,将整个考古基地笼罩在诡谲的光晕中。
曹令安站在窗前,青铜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东南方——武侯墓的方位。他的指节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血月照尸,大凶之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齐白芷猛地推开临时指挥所的房门,脸色煞白:"曹令安!墓室里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两人冲向发掘区,眼前的景象让齐白芷双腿发软——
原本陈列在临时实验室的七具汉代尸骸,此刻全部站立在雨幕中。它们的皮肤覆盖着一层诡异的蜡状物,在血月下泛着油光,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色的火苗。
最前排的"尸体"缓缓转头,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它张开的嘴里,一条布满倒刺的舌头像蛇信般伸缩。
"退后!"曹令安一把拽过齐白芷,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缠着红绳的青铜短剑,"这不是普通的尸变,是'尸蜡傀儡'!"
齐白芷猝不及防跌入曹令安怀中,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清冽的松木香瞬间笼罩而来。她耳尖发烫,能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震得她指尖发麻。明明身处险境,却在这一刻莫名安心——他护着她的手臂比任何机关都牢靠,让她忍不住想在这怀抱里多停留一秒,再一秒。
第一具傀儡扑来时,曹令安剑锋划过一道寒光。剑刃接触尸蜡的瞬间,竟爆出一串蓝色火花,傀儡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被斩断的手臂落地后仍像活物般蠕动。
"它们的弱点是颈椎第三节!"曹令安反手又劈开一具傀儡的膝盖,"用这个!"
他抛给齐白芷一个小瓷瓶。齐白芷接住的刹那,指尖传来刺痛——瓶身刻着的符咒正在发烫。她咬牙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朱砂粉末撒向最近的傀儡。
"嗤——"
朱砂接触尸蜡的瞬间,傀儡全身燃起幽蓝色火焰,短短几秒就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有意思,曹家的'诛邪砂'果然名不虚传。"
戏谑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齐天魁撑着一把黑伞缓步走近,身后跟着四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手下。更令曹令安瞳孔骤缩的是——齐天魁手中把玩着一个青铜小盒,盒面七星排列,正随着傀儡的活动而微微发光。
"北斗敛尸盒?"曹令安声音发冷,"你疯了?用这个操控尸蜡傀儡,会被反噬的!"
齐天魁轻笑一声,突然将盒子抛向半空。七具傀儡同时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我要的只是武侯墓里的'龙脉图'。"他打了个响指,傀儡们立刻将曹令安二人团团围住,"把图交出来,或者......"
盒子"咔"地打开一条缝,一缕黑气钻出,在空中凝成一张痛苦的人脸——赫然是曹令安父亲的模样!
齐白芷大叫:哥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齐白芷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些面容僵硬的傀儡,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认得这些手法,分明是齐家秘传的"驱傀术"!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颤声质问:"哥...你竟然用祖传的术法害人?"余光瞥见曹令安被划破的衣袖渗出血痕,喉间顿时发苦。既痛心兄长的堕落,更怕身旁这个总是从容的男人会因她家的阴毒手段受伤,两种情绪撕扯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哥哥对自己,从来都要啥给啥的——十岁那年高烧不退,是哥哥陪着他不眠不休;十五岁第一次下墓,他偷偷在她包里塞了祖传的护心镜;就连上个月,他还在她生日时送来那柄刻着"平安"的匕首。那些藏在严厉下的温柔,此刻想来竟像刀子般剜心。
曹令安的眼神瞬间变得血红。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青铜剑上。剑身的红绳自动燃烧,火焰却是诡异的青白色。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咒语念出的刹那,以他为中心爆发出刺目金光。最近的三个傀儡瞬间汽化,齐天魁也被冲击波震退数步,北斗盒"当啷"落地。
齐白芷趁机捡起盒子,却在触碰的瞬间如遭雷击——盒内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其中竟夹杂着她父亲的声音!
"这不可能......"她双手发抖,"父亲三年前就......
记忆如潮水漫上心头——父亲温柔有力的大手总是轻柔地包住她的小手,教她辨认青铜器上的纹样;深夜书房里,他会悄悄在她打盹的案头放一碗温热的杏仁茶;那次她腿崴了,父亲哼着古老的调子哄她忍痛。最难忘他临行前夜,将家传玉佩系在她颈间时眼底的微光:"白芷要勇敢。"如今玉佩犹在,掌心却再无人来握。"
雨势突然加剧。血月的光芒穿透雨帘,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齐白芷惊恐地发现——曹令安和齐天魁的影子,竟然在血月下呈现出相同的古怪纹路!
"你们......"她声音发抖。
曹令安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复杂:"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齐家世代盗墓,曹家世代守墓了吗?"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更多被血月唤醒的古老存在正从秦岭深处涌来。齐天魁及手下四大精锐突然脸色大变,看向手中疯狂震动的寻龙尺。
"糟了......"他第一次露出惊慌的表情,"九菊一派启动了'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九菊一派以百具横死之人为祭,在其颅骨内植入"阴符虫",再以尸油浸泡七七四十九日炼成。启动时,骸骨关节反折爬行,浑身渗出腐毒黑雾,所过之处草木枯朽。更阴毒的是每具活尸体内都藏有"子母噬心蛊",击杀母体便会引爆周身十丈内的子蛊,血肉横飞中,毒雾凝成新的鬼影。阵眼处悬浮着九颗童男童女头骨,眼窝里跳动的鬼火能惑人心智,令人自相残杀。此阵一出,月避星隐,方圆十里尽成鬼域。
整座山仿佛活了过来。树木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土石中伸出无数枯骨手臂。最恐怖的是武侯墓方向——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从墓穴中缓缓升起,它有着人形的轮廓,头部却是完整的青铜鼎!
"那是......"齐白芷双腿发软。
"武侯的'鼎首尸王'。"曹令安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你哥哥放出来的可不止七星棺里的东西......"
齐天魁突然拽过妹妹,将一个玉佩塞进她手中:"带这个去找九菊的安倍纱织,她知道怎么——"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过。齐天魁被曹令安一把推向旁边,但齐天魁的左肩膀还是被一根青铜长矛贯穿,鲜血喷了齐白芷满脸。如果不是曹令安及时一推,这一矛就要刺在胸口了!
持矛者缓缓显形——正是那个戴着青铜鼎头颅的尸王!
曹令安一把拉过呆滞的齐白芷,将最后一把诛邪砂撒向天空。
"走!"他撕开一张古旧符纸,地面突然裂开一条通道,"这是墨家的'地行术',能直通骊山!"
齐白芷死死看着哥哥倒下的身体:"不!我不能——"
"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曹令安怒吼,"包括你父亲!"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齐白芷最后看了一眼被百鬼淹没的考古基地,咬牙跳进地道。
在黑暗完全吞噬视线前,她看到曹令安独自迎向鼎首尸王的背影,以及他手中那柄突然绽放出太阳般光芒的古剑......
齐白芷望着曹令安孤身冲向鼎首尸王的背影,心脏狠狠揪紧——他染血的衣摆在火光中翻飞如战旗,明明满身是伤,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让她又气又疼,可心底翻涌的更多是难以言说的悸动。他总这样,把最危险的局面一肩扛下,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仿佛忘了自己也会流血、会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恨透了自己的无力,更恨透了这个男人该死的担当,让她又敬又爱又怕——敬他孤勇,爱他桀骜,怕他某次转身,就成了永别。